燕青喝了酒潤了潤喉嚨才又講道:“他的劍是這世上最快的劍,人也是我最尊敬的人,他叫九幽子,是我人生中第一個老師。”
一旁遮容的紅豆聽了這個名字也不由驚得揚起了頭,可她下意又趕忙低下頭,背過身去,還是驚歎道:“劍仙九幽子竟是你的師傅,難怪你這麼厲害……”
燕青苦笑道:“可當時我哪兒知他是什麼九幽劍仙?那時我還想着與他一戰呢,呵呵,可見我當時得有多麼輕浮?怕是比小武還要輕浮得多吧?”說着他舉起杯想叫再倒酒,但杯中的酒似乎在談話間已被小武懂事地添上了。
他欣慰一笑,這不就是改變麼?他又道:“那時我師傅他並未理會我,反倒是當空月下使出了我方纔那一招‘純陽劍歌’,這純陽劍歌乃當世純陽派第一武學劍招——那時我自然被這劍招驚豔,更佩服得師傅五體投地。師傅當時笑着和我說:方纔我的劍招,你若能將劍意與道義其中一種使出來,我就收你做徒弟!”
“你使出來了?”紅豆也聽得入迷了。
燕青傲然點頭道:“不錯,吾乃天選之人,區區一招又豈能難得住我?我將那套完整的純陽劍歌都使了出來,得到了師傅的讚揚,自然而然做了他的徒弟咯。”
說到這兒燕青也沒再多言,小武似乎聽出了些什麼,手頭倒酒變得越來越勤。紅豆也欣喜地欲轉身感激燕青,可她還是還怕自己臉上的疤讓燕青瞧見,只能是輕聲發問:
“葉寒,你難道是想收我弟弟爲徒麼?”
燕青喝完一杯酒,把玩起空酒杯,反問道:“他若能使出我方纔劍招的一層我便立即收他爲徒。”
紅豆撇頭瞧着小武,眼神中很是失望。小武並非是奇才,所以一層也學不來。
“你若收小武爲徒,讓他好好磨練,改過自新,你想要什麼東西,只要我辦得到都可以給你……”
“真的麼?”
“我發誓可好?”紅豆誓言指天,正準備發誓,卻被燕青一言打斷:“你這個姐姐現在倒做得不錯,爲了你弟弟的鴻途竟什麼都敢答應。”
紅豆‘切’了聲道:“別說那麼多,你到底收不收了他?”
“收,”卻又道:“但不是現在。”
他起身拍了拍小武的肩膀,悉心道:“小子,人外有人山外有人,誰都無法保護你一輩子,”說着他又瞧了一眼背過身的紅豆,再道:“就是護着你的姐姐也會嫁人的,”他輕笑:“人只要有本領在身,走到哪兒都能結交朋友,你若是朋友多了,便會衍生出一種喚作‘能力’的東西,人若有能力,頂天立地,讓誰生,讓誰死,讓誰笑,讓誰哭,河水爲你分道,滄海爲你逆流,黑白爲你顛倒,千古爲你留名!”
小武已被這一席話激得義憤填膺,倒是一旁的紅豆卻插嘴道:“你竟與他一個孩子灌輸這些思想,要害他學壞的。”
“哦?那你要怎麼教他?”
紅豆道:“教他練劍,強身健體,不惹事也不怕事便可,要什麼顛倒黑白,那不是貶事麼?弄不好萬人唾罵呢……你瞧那白雲城新上任的城主,奪人蜀山,血流成河,簡直是遭人唾罵的真小人。”
“阿嚏,阿嚏!”燕青又連打了兩個噴嚏,臉也不禁黑上了一分,他卻教導小武道:“刀劍被髮明,大可用來防身,但劍招被人創立的目的就是殺人。你若只習得九幽神劍中的一式,就足以你叱吒天下了!”
“哦?大哥……哦不,師傅您要我作何事?”
燕青道:“條件是有些苛刻,我既收不了天才,那我便收個德才。若你能在十八歲之前做夠一千件好事,並立下書卷記錄。我就收你做我的徒弟,如何?”
“一千件……好!”小武咬牙應了聲,轉身就要往門外跑去,還呼喊道:“我先前和姐姐走來,正發現個乞丐躺在路邊,我得去救濟他去……”
“小子,你先別忙,”燕青喚住他並將手頭的劍丟去,道:“這是你姐姐的劍,現在完璧歸趙,你順便帶回去,我還有些事情要與你姐姐談談。”
小武接過劍好生詫異,但不過片刻便鬼靈精地笑了出來:“原來姐姐等的人是你呀……”
燕青倒是不謙:“我看得出來。”
“小武!你瞎說些什麼?玲瓏是爹孃留給咱唯一的遺物了,我盼的是它!”紅豆焦急地跺了跺腳,不用猜她一定是臉紅了。
“嘿嘿,我不知我不知,做善事去咯……”小武撒腿便破門而出。
紅豆抻着窗,長呼了一口氣就也想着告辭:“既然你還了劍,那就各自離別吧,後會無期。”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惜此夕,何喚無期?難道葉某千里來送劍,紅豆姑娘就只送一句後會無期麼?”燕青的確心傷了,就他心裏而言,雖然不喜歡這個女子,但他很希望這個女子去喜歡他。這麼想來雖是自私的,可卻是最真實的。
紅豆遲疑:“並不是……”
“那來陪我喝酒。”
“我又不是小姐,憑什麼陪你喝酒。”
“就因爲你弟弟要拜我爲師。”
燕青將斟滿之時,紅豆已坐在了他左側,右臉卻不讓他見,她端起酒便一口悶下,道:“今日你饒了我弟弟,又替我收了他的性子,這杯酒我當喝。”
燕青直言道:“我還要看你的臉。”
“這個就有些過分了。”紅豆撇過頭,還刻意地將自己的臉託了起來。
燕青嘴角微翹,淺笑道:“爲什麼不讓我看你的臉?不就是一道疤痕麼?又不是整張臉都毀容了。”
紅豆心頭是又驚又怒:“你是怎知我臉上有疤……”
“白樓的謝九爺告訴我的,他說有人去找他買胭脂,是爲了遮蓋你臉上的疤。”
“香兒這張嘴,真是——”
“其實也看不太清楚,你又何必去在意呢?”
不知何時燕青已到了她右側,撇着頭,張大眼睛,這下子可算是瞧得是一清二楚,他忽而問道:“是你不小心,還是有人刻意讓你毀容的?”
紅豆撇着頭,腮幫子鼓得好高,聽她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字:“是我自己蠢”,便站起身推門而出,頭也不回。
燕青擠了擠眉,趕忙隨上去,這正事還未問,怎能說走就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