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鋒煮雨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隻小老虎
    雨兒蝶衣撒地,人坐中央不知所措,她緊握着手頭的短刀,殺人已變得可笑之極、不自量力。

    這怕是她第二次惹來的屈辱了。她紅着眼眶,嘴角已溢出了一絲悔恨的鮮血。而不知不覺中諸葛三生已來到她身旁,伸出手,淡聲道:

    “起來吧,我知道你心頭痛楚。其實蜀滅的原因還有許多,我若講給你聽也許你就不會那麼怪我了。”

    假意惺惺!雨兒撇過頭,她曾想提刀再刺,可手上怎麼也起不來力氣。

    “你不信?若不信回去問問你們那些龜縮的長老們。其實不然,你們蜀山那麼多寨子,各自都有幾兩心思。你們若真正團結抗敵,憑藉蜀山這一地勢,十年攻下都傷腦殼。還有就是火攻之計,我不曾想過燒山,也算火勢消亡之地,可你們巫族中似乎有人希望這火燒下去……”

    “你認爲我會親信一個人屠的話麼?”雨兒言中好生嘲諷,她撐着地無力站起,步態蹣跚走至山崖旁——“撲通”一聲,雙膝跪地,聽她揚天請罪道:“今日虞雨兒借山神之力,不料生靈塗炭,巫族自有規矩,害百獸者當以死謝罪,雨兒這便以血祭天!”

    她猛然握住刀柄,戳向自己心窩!

    諸葛三生大驚失色!他猛然一拍椅廓,身形化作一道殘影,就在雨兒將要得逞的那一剎那,握住其腕扭轉一捏——“哐當”短刀落地,性命無憂!

    可雨兒忽然一口咬在他手背上,疼得他趕忙鬆手。下一刻雨兒含淚,縱身一躍往山崖下跳去!

    山崖並不高,落差十餘丈,但摔死一個人卻綽綽有餘!

    諸葛三生想也未想,飛身一躍跟着跳了下去,他猛蹬山壁借力俯衝,身形瞬間變了八次!最後一次,他攔腰將雨兒摟在懷中,隨之順着山崖的藤蔓雜草,三兩步便攀登上了崖邊上。

    “你放開我!”她死命掙扎。

    諸葛三生深邃地望着懷裏的雨兒,輕聲道:“三年來從來都沒有一個人能迫使我從輪椅上站起,也從來沒有哪一個女人值得我這樣去救——除了你,可真有意思。”他如放生一條魚一樣將雨兒從手頭放下,可雨兒卻並未‘遊走’,只是坐在地上,哭也不是,罵也不是,彷彿整個人的魂魄都不知所蹤。

    “白成風這次挑來的女人果然不同凡響,想必燕青也對你很感興趣吧?”諸葛三生當然不是瞎猜,他認得雨兒的那匹‘虞將軍’,這匹寶馬恰巧是他從星河馬場中挑出來獻給燕青的坐騎。燕青除了極愛他的劍之外,下來便是這匹寶馬,他能將其贈給雨兒,心頭之念可想而知。

    “嗷嗷嗷……”這時忽聽幾聲奶聲奶氣的嚎叫先響在一旁草叢,接着一隻亮白色的小虎頭先探了出來,它的眸子又大又黑,轉了兩下後腦袋左瞧右看,在確認了沒有危險後它才整身從草叢裏竄了出。

    是一隻極爲可愛的小白虎,許是生下還沒幾天,走起路來都不利索。它‘嗷嗚’哀嚎着來到一具虎屍身旁,躺在其肚皮下用小嘴吮吸着奶頭……它是在太小,小到自己的母親死了都無所察覺。

    諸葛三生眼睛一轉,腦中似乎有了點子,他走去將小老虎掂起,拿至雨兒面前晃了晃,道:“虞姑娘,這隻小老虎似乎和你同病相憐,它也家破人亡了,你願不願意承擔起照顧它的責任?”

    “你晃它作甚?它這麼小會扭傷的!”雨兒一把將小老虎從諸葛三生手頭奪下,眼裏頗有‘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瞧着瞧着她便抱着小老虎開始哭泣起來。

    諸葛三生淡然一笑,走過將馬車趕來,想拯救一個女人,就算口頭上說爛了也不如通過另一種形式給她一個希望。至少爲了這隻老虎,她還能再堅持幾年。

    “上車吧,我送你一程,不究你殺我之過,待到了白雲城我也不爲難你,你愛哪兒去哪去。”諸葛三生真摯邀請道。

    雨兒將小老虎捧在懷中,她已不可能再上馬車,她怎麼也不會與惡魔同行。於是一聲不吭,用腳杆子踏着冰雪往山上爬去。

    諸葛三生就趕馬在其身旁,坡道漸漸開始變得陡峭,半個時辰後雨兒便已氣喘如牛,她尋了處空地坐下,屈膝將頭埋進小老虎的絨毛中,時不時又一陣抽泣細微傳出……

    “嗷嗚……”小老虎也懂得憐香惜玉,它用臉蛋兒在雨兒胸前蹭了蹭,不知是喫豆腐還是撒嬌……

    諸葛三生掐着眉,他本做好一飲酒看風景,可不遠處的抽泣實在惹人心悲。他與燕青這類人,不知從何時開始,對與錯已不太重要,眼中只看輸贏。待到贏了一切後,驀然回首,才發現自己錯得有些離譜了。

    可英雄無悔啊。

    “唉……”他長嘆一口氣,從馬車內取出一副馬鞍,又下馬將‘虞將軍’的纖繩解開,套上馬鞍與繮繩,再掛上兩壺水,幾包肉乾,最後他牽着馬兒來到雨兒面前。

    “這匹馬十分通人性,本是我座下的,後來送給了燕青,卻沒想到它現在跟了你,”他愛撫了一番馬兒的鬃毛,丟下繮繩轉身離去,再留了一句話:“山中積雪且慢行,若遇到危險便呼喚我的名字,空山輕音千百流轉,也許我會趕過來救你。”

    虞將軍果然通人性得很,它‘嘶嘶’兩聲勾下頭在雨兒身上蹭了蹭,勝過千言萬語的安慰。

    雨兒的哭聲卻更大了,她心頭酸苦,有時候他人的安慰還不如一匹馬兒和一隻小老虎,若是一切未開始,她寧願活在山中整日與百獸爲伴,不問世事,不談情緣,不報仇雪恨!

    “好,咱們走,咱們走……”她雖哭,卻捧着小老虎翻身上馬,沒幾步馬蹄便迎着山路跑沒了影。

    諸葛三生含笑恍然,不看手紋僅看面相,此女必定是江山美人之流,他會救她,就是不信燕青會要美人不要江山!

    “吧嗒吧嗒……”忽而幾聲急切的馬蹄從身後響起,乍得一看,竟是林帆和花影,江二哥也帶着三個郵差急衝衝地趕了過來。

    想來是方纔的爆炸聲太過驚魂了,將他們給嚇了上來。

    “諸葛大人,你們這是……怎麼了?”江二哥瞧着周圍狼藉的碎屍,上前驚道。

    諸葛三生聳肩苦笑道:“果然如你所說,開春之際豺狼虎豹橫行——不過它們已被我幾炮解決了。”

    “啊?這不是讓諸葛大人受驚了麼?”江二哥懊惱,又懇求道:“不如諸葛大人與我下山去,等上幾日再走也不遲,反正春日化雪很快的。”

    諸葛三生拒絕道:“那倒不必,既以走到了這兒也懶得回頭,”說到這兒他瞧了一眼林帆與花影,問:“只是兩位姑娘也到了這兒,難道還要回去不成?”

    林帆與花影至始至終都在往馬車裏瞅,諸葛三生的話也當做了耳旁風。

    “雨兒可在馬車裏頭?”花影呼喚道。

    諸葛三生扯謊道:“虞姑娘已經逃走了,臨走前還帶走了他的馬兒,”他又輕嘆:“唉……她只會欺負我腿腳不方便……”

    花影是欣喜的,但林帆卻眼神閃爍,她爲何聰明,因爲她能看懂諸葛三生眼眸中的謊言。她生冷問道:“雨兒是何時走的?”

    諸葛三生直言道:“總之你們現在若是去追,以這些馬兒的腳力,怕是趕不上了。”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花影,我們去追!”

    “這……”花影正猶豫着,但林帆已策馬而去,她只好隨上。

    “諸葛大人,要不要我等護送您過山?您看您一個人要趕馬也不方便呀?”江二哥上前問道。

    諸葛三生道:“這倒不用,人多了我反而不開心,而且我相信方纔那兩位美人兒會在前頭等着我——駕!”

    一聲趕馬,快馬一鞭,馬車搖搖晃晃便順着盤山道路駛去。

    兩個時辰後,太陽當空,山勢越來越高,空氣雖清晰卻明顯能感到稀薄了不少,三匹馬兒都喘得很,只能一步一步往上爬去。

    鳥語花香間,草叢樹木下,無論林帆與花影怎麼拉扯馬兒,馬兒不動,腳杆有輕顫之意。它們連續跑了兩個時辰的山路,腳力已到了極限。

    諸葛三生趕着馬車緩緩停在了二人身旁,他一向不會亂說話,這不,漂亮的姑娘就在原地。

    “上車。”他招呼一笑,春光下是多麼俊朗傳神。

    花影義無反顧,有車坐誰還用腳杆子遭罪?但林帆卻橫手將其攔下,諷言道:“你就不怕上了賊車麼?”

    “賊車?”花影蹙眉。

    “賊車?”諸葛三生抿了抿嘴,納悶道:“我可是官,這白雲城第二把交椅的大官。”

    林帆卻不屑道:“我本以爲諸葛三生乃天下聖人君子,沒想到也不過是個酒色之徒,竟會些花言巧語欺負姑娘。”

    諸葛三生擠了擠眉:“你可就冤枉我了,其餘我不辯,但欺負姑娘這一說又怎麼解釋?”

    林帆將短刀取出,在他面前晃了晃:“這是雨兒的刀,刀上還有血,而你臂上也有刀痕——你們曾發生過打鬥!”

    “嗆!”林帆劍指諸葛三生:“說!你將她怎麼了?”

    諸葛三生倒不意外她會拔劍相向,只是這柄劍——

    “悲流梭?”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