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世上絕不會有起死回生之人,看看再說。”
丁震嶽的屍首已臃腫了幾經一倍,那些不知名的邪物在他體內亂鑽搖擺,開先從胸口,漸漸地網上涌動,直至現在已集結在他喉口之處,只聽——“砰”的一聲,幾大口黑水從他口中噴涌而出,而他腫脹的軀體也隨着黑水流出而變得乾癟……
黑水污穢,惡臭無比——“嘔……”江瑩捂着胸口在一旁狂嘔不止,燕青緊鎖眉頭,攬過江瑩的腰便往落霞鏢局外飛去。
“哥哥,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江瑩捂着嘴,害怕吐着燕青。
燕青落腳在鏢局外的街道旁,放下江瑩並囑咐道:“瑩兒你朝着正門去,若是遇見走來的南宮書等人就喊他們勿要再來了,再替我傳話:喊他去找左將軍,叫醒全城百姓集中在城門口,全部隔離,不得有誤。”
“哥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江瑩遲疑道。
“相安無事,話達即可。”燕青僅留下一句話便轉身折回落霞鏢局。而才至門口,臭氣已一發不可收地充斥整個鏢局,緊接着又傳來一聲淒厲的呼喊:
“爹!您這是怎麼了!”
是雲笙的呼喊!燕青趕忙衝進鏢局,瞧見的卻是‘死而復活’的丁震嶽!儘管他動作僵持,但的的確確地站起,並且還在走路!
燕青同樣覺得不可思議,若不是親眼所見丁震嶽從棺材板兒裏活了過來,他還真不願意相信南宮書口頭的‘借屍還魂’一說!
雲笙哭喊得要死要活,一心想上去再瞧一眼自己復活的爹。午闕摟着她不讓,但凡不是個傻子都該瞧清楚丁震嶽有問題,更何況所瀰漫的滔天惡臭?
午闕也拿不定注意,這畢竟是自己的岳父,況且他也從未遇到過如此離奇的事情。
“我能殺了他麼?”燕青劍出鞘,直指奠堂內亂竄的丁震嶽。
雲笙驚呼:“不!你不能殺我爹!”
燕青嘆道:“可惜他已經不是你爹,你爹已經死了。”
雲笙涕笑反駁道:“他死了又怎能站起來走路?他分明是詐死的!我爹一向聰明,他懂得裝死躲過殺手!”
燕青眯了眯眼,收起劍,他瞧着午闕,心頭想:午闕的刀也能殺人,這個難題交給他尚可。於是問道:“午闕,丁總鏢頭是你岳父,你怎麼看?”
午闕回瞪了燕青一眼,這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個難題。但難題與事實卻絲毫不衝突,他輕嘆一口氣,如實道:“我親眼驗證過岳父的傷口,脖頸下三釐深,一刀封喉,乾淨利落……”
雲笙捂着耳朵不願去聽,反倒是拼命掙脫午闕懷抱,奮不顧身地朝着奠堂衝去!
“雲笙!”午闕驚呼,身形一閃而過,恰好將雲笙擋在了門口,他終於怒斥道:“你怎麼這麼任性!”
午闕是頭一次對她大聲呼喊,而她也是頭一次在午闕面前任性。
一時間這一對“井水不犯河水”的夫妻竟愣在了奠堂門前。而奠堂後的丁震嶽卻緩緩轉過頭,原本一個遲鈍的身體彷彿變得靈活,似有了智慧一般,眼中燒着憤恨,竟成了赤紅之眸!
這紅眸是貪婪、六親不認的,聽他狂嚎一聲,竟發了瘋地朝着門口依偎的二人襲去!
午闕反應極快,以他的武力隨手一擊便能將‘丁震嶽’打得七零八落,可他回頭,瞧見來者身份,竟有些舉棋不定了。
“唰!”一道劍氣騰空出世,只見夜空中輕微一閃,聽“噗呲”一聲!‘丁震嶽’被豎直斬成兩半!
雲笙臉色鐵青,並不是瞧見丁震嶽的慘死,而是從其屍體裏飛出的蠱蟲!
丁震嶽除了骸骨與人皮之外,內臟血肉皆被蠱蟲喫得一乾二淨。蠱蟲鑽出,生出雙翼,在空中抽搐了片刻便鎖定了門口的目標——
燈油灑落一地,引燃了一旁的棺木與門窗。他又將燒着的大門狠狠掩上,不過一會兒門後便傳來了一陣“噼裏啪啦”的細咋聲!
“看來你們爹連下葬費都省了,明兒去看看能不能撿些骨灰。”燕青捂着口鼻,那灼燒的臭味兒確實難聞。
雲笙嗚咽一聲又倒在午闕懷中痛苦起來。
“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午闕冷眼瞪燕青。
燕青笑指他懷中的雲笙道:“看來你婆娘還是挺賴着你的麼,從此以後你們就真正的相依爲命了。”
這惡臭已辣得人雙眼嗆淚,燕青再也受不住這折磨,又拽着午闕兩夫婦往外頭走去:“走吧,我可不確定這蠱蟲的臭氣是否有毒,你們若是被臭死在這裏,明天誰給你們爹收骨灰?”
這句話倒是實話,午闕回瞧了一眼身後燒的坍塌的奠堂,其實他在這裏並沒有留下多少情感。他知曉丁震嶽會將雲笙嫁給他,爲的就是替他的鏢局看場子。
這種交易他本身不屑一顧,可那時他已有了隱退之心,也正巧遇見了一個心愛的女人。
“走吧。”
他一聲嘆,領着雲笙往落霞鏢局外走去。
幾人纔出鏢局,南宮書也帶着一隊人馬急衝衝地趕了過來。他一瞧幾人身後的火海,沉聲問道:“出何變故了?”
燕青抽了抽鼻子:“你聞聞不就知道了?”
這惡臭只要聞過一遍的人便不願再去聞第二遍,也就自然而然地記住了這一味道。南宮書怕是最先聞過這氣味的人了。
“先離開這兒吧,這臭味實在難以忍受。”燕青催促道。
幾人快步離去,南宮書一路以來心事重重,直至走過大半條街他才輕嘆一聲,如實對燕青道:“羊城內會潛入蠱毒有我的過錯唉……”
燕青瞥了他一眼,卻平靜道:“有什麼事情就說,別賣關子。”
南宮書道:“西南邊陲事發之時,有好幾個村子的人都往羊城逃難,當時人羣中還曾發生過感染中蠱的事件,我將他們隔離在羊城外的古廟,本想說讓虞姑娘挨個檢查,可沒想到隨即城中便發生了屠殺,一夜間死了五百人,後來……”
他將一切細節都與燕青說了一遍,而今他自己才曉得,其實那些村民中根本就沒有什麼潛入的術士,他們都是身中蠱蟲的載體,蠱蟲其實早已隨着他們潛入了羊城之中……
“哦?現在那羣難民你知曉在哪兒?”燕青皺眉問道。
南宮書道:“他們暫且被安置在城西,那裏本是要拆遷之地,還有些能正遮擋風雨的屋檐,”他咬牙焦急道:“我現在就去看看!”
燕青卻趕忙將他拽住:“若論病變的週期,那些蠱毒早已衍生,你現在去會很危險。”
午闕也道:“不錯,城西有兩三個街區被廢除,那裏最適合怪物的藏身之處,而且此刻月黑風高你是瞧不見危險的。你若要去探也要等到明日天亮,我親自陪你去。”
南宮書這才注意到一旁的午闕,不過在瞧出他懷中的雲笙後,心頭也猜到了午闕的身份,心裏不得不佩服道:此人眼神蒼勁有力,腰間別着的刀未出鞘,鋒寒已傷人!
“吧嗒吧嗒……”一批快馬扣得青石板路自顧作響!
左均候從城口疾馳而來,在瞧見燕青一行人後,趕忙籲馬下來報告:“燕城主,按照你的吩咐從城口一路向內整理百姓,可那些百姓有些刁鑽,正糾集起近千人要聲討我們。將士們不敢與之動手,只能被逼至城門下暫守!”
燕青輕蔑笑道:“此城無藥可救的人太多,大可不必花心思去將就他們,”說着他翻身坐上左均候的馬,道一句:“他們的生死,該有我說了算。”言畢,策馬朝着城口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