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鋒煮雨 >第三百四十一章 芊芊以心(四)
    溪水很甜,人兒很美,這樣做出的魚湯簡直是人間絕味兒。

    芊芊守着這間屋子已有兩年,對於一個年輕得女人來說兩年實在太珍貴,若他父兄還在,指不定她已遠嫁人妻侍夫生子。當然也不會再遇見落難的石勇。

    這種緣分很微妙,世上億億萬人,偏偏他和她在此相遇,大家都心知肚明,知曉此乃天意。

    芊芊捧着一碗湯,做着一個啞巴似乎都會做的事——發呆!

    啞巴話不出口,只能在心頭與自己說,一旦心裏沉澱的事情多了,久而久之也就學會了發呆與沉默。

    她靜靜地坐在籬笆上,眺望着唯一通往院屋的幽暗小徑,她總認爲父親和哥哥有一天會從小徑轉角歸來……

    她每每一等,便是一下午。

    石勇吃了些魚湯,昏睡了一下午,起牀時倍感精神,力氣起碼恢復五成!只要不去刻意觸碰傷口,他定能再提戟上馬浴血殺敵!

    傍晚黃昏時,會瞧見:

    小山丘天色,小溪水天色,小居室天色,小姑娘絕色!

    此刻就該將南國最有名氣的畫家“久石山人”請來作畫一幅,提名:“金日天色圖”,若拿去買賣,少不了萬兩銀子!

    “張姑娘,在下又餓了。”

    石勇悄悄出現在她身後——沉默了一下午,突然泛起人聲,她嚇得手頭的瓷碗一甩,人也從丈許高的籬笆上跌下來,剛好跌在石勇的懷裏。

    這也是石勇的目的。

    如今他恢復了力氣,血氣只要不過猛,該不會出什麼事的。

    芊芊敏感地意識到了危機,趕忙抻着石勇的胸膛跳出懷抱,這下子可不小心按到石勇傷口,疼得齜牙咧嘴的:

    “張姑娘,你這可是要疼死我啊?”

    芊芊瞧瞧自己的爪子,又見石勇胸口沁出的血跡,嘴裏欲言不出,寫字又顯得太慢,她只能在原地跺腳懊惱。但卻萬萬不敢靠近石勇,生怕他圖謀不軌。

    石勇捂着胸口,瞧着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芊芊,竟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罷了罷了,小傷無礙小傷無礙,快去煮些晚飯來,在下是真的肚子餓了。”

    芊芊懊惱衍變成怒,她拗着嘴,執起地上的木棍寫下:“你笑話我,我又憑什麼還要伺候你?”

    石勇嘴角微翹,走去用腳攆去地上幾個字,最後芊芊寫下的那句話僅變成了四個字:“我——伺候——你。”

    石勇傲然一笑:“這樣寫纔對嘛,你就該伺候我。”

    芊芊氣得折斷木枝,罷手一甩兩袖清風,她雖善良,可卻是有脾氣的。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就算是大將軍,那憑什麼要她去伺候?她也不是婢女,也不是妻妾!

    石勇笑着悠然道:“張姑娘,你若不伺候好我,我就無法恢復力氣,而我若恢復不了力氣,萬一三日後你姑媽真帶人來搶親。那你豈不是真的要嫁給那個什麼王鐵匠了?”

    芊芊一聽“嫁給王鐵匠”這五個字,心頭的怒火瞬時被滅得一乾二淨,反倒還露出了傷神的模樣。

    石勇挺身而出,大手輕輕攬過她的細腰,並柔聲在其耳旁道:“有我在,沒人能傷害你分毫。”這是媚話,讓女人依靠,死心塌地地倚仗着你,然後……然後男人就可以得寸進尺了。

    這種女人說不出哪裏好,但就是他們這些行軍打仗的最愛,石勇有過不少女人,美麗的自然也不少,但多數都爲風塵女子。試想,大風大浪歷經過,大魚大肉品嚐過。往後擇一座清幽小居,歸田卸甲,不羨榮華,再來一位似如眼前的俏佳人,夫復何求?

    芊芊還是掙開了石勇的懷抱,她撫弄了一番秀髮,也不回頭地開始操弄起今夜的晚飯。

    石勇倒不覺得遺憾,也更不會去猜。她知道這個女人遲早會是自己的人,從被拯救時拽住她手腕的那一刻開始,情早已由天註定。

    晚飯同樣是魚,煮一條,烤一條,但都因油鹽緊缺而顯得十分淡口。

    夜晚星河璀璨,院屋裏連燈油蠟燭都不曾有,所以只能簡易地在壩壩裏燒一堆火。雖說今夜的月亮十分明亮,但家火照明總是需要的。

    石勇也坐在籬笆上悄然發呆,他心中愁苦的事情甚至比髮絲都還要多。

    他會想:外族入侵,西北受難西南受威,將士們的忠骨,後事如何料理,燕青一定着急,天下一定大亂……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因他敗軍所造成!

    這責任太重,壓得他就快無法喘息!

    “咳咳咳!”他像是要將肺都咳出來一般,口鼻裏淌着血,人也昏沉恍惚——他再也穩不住自己的身子,仰頭一栽,摔下籬笆昏死過去……

    ……

    若芊芊不管他,那他必死無疑。

    他不僅沒死,還躺在溫柔的被窩中,一覺睡到日賽三竿。

    看樣子芊芊真的將他伺候得很好。

    溫柔的陽光透過門縫鑽進屋子裏,桌子上擺了幾個小桃子,而桃子下還壓了一張字條。

    石勇趕忙下牀抓過紙條,唸叨其內容:“我去鎮上一趟。”

    他放下字條,心頭莫名的擔憂,一個啞巴,一個弱女子,她那惡人姑媽與王鐵匠也在鎮上,她去了是否會遭難?且來回路程又遠,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萬一遇見壞人怎辦?

    他越想越心急,攥緊紙條便推門而出!可當他正要出院門時,卻見芊芊揹着個背篼正從小徑趕回,她是蒙着紗的,她可不會蠢到羊入虎口。

    石勇趕忙前去接過背篼,話裏還稍稍責備:“你怎一聲不吭地就趕集去了?”

    芊芊扯下面罩,大喘了兩口氣,在背篼裏翻出幾包藥草,沒好氣地塞給石勇並瞪了他兩眼,轉身便朝着小居里走去。

    石勇心頭好生感激,捧着藥趕忙追上,邊喊道:“張姑娘,你別走呀,你既去了鎮上一趟,那該告訴我外邊事態如何?”

    芊芊實在疲累,坐在石凳上歇息好久才執起木棍,緩緩在地上書寫過三個字:

    “突厥人。”

    石勇瞧過後僅是稍皺眉頭,這概是他所想的情況。突厥人起碼喫透了大半個西北,附近的村鎮只怕是要遭殃了。

    他又問:“那些突厥人沒在鎮上燒殺搶劫麼?”

    芊芊搖了搖頭,在地上寫到:“好像是在找人。”

    石勇不屑:“應該是在找我。”

    芊芊瞧着石勇,但不是很驚,卻在地上寫着:“聽說找着你就發一萬兩賞銀,你好像很值錢呢。”

    石勇嗤聲道:“看來我的命並不金貴,只值得一萬兩,想想燕青當時在西北,賞銀可是五百萬兩……雖說他是君我是臣,但這差距也太大了些吧?”

    芊芊微笑,寫到:“我真相把你賣了!”

    石勇淡然道:“就算你把我買了,那一萬兩也得流進張姑媽與王鐵匠的手裏頭。”

    哪壺不開提哪壺!

    芊芊氣紅了臉,噘着嘴就要離開,但石勇一把將其入懷,這次怎麼也不撒手。

    她趕忙在地上寫:“你放——”連放字都未寫完,石勇已不客氣地親在她的柔脣上。

    一個吻,會帶來超於雷電千萬倍的刺激。

    沒人會在雷劈下躁動不安。

    芊芊不知不覺放下了木棍,沉醉其中。

    石勇忽然擡起頭,深情又感激:“你發上先有銀釵,手上也有銀鐲,”他又撫着芊芊盤發,揚其右手,道:“而如今兩樣飾品都沒了蹤影,”這才深邃問候:“抓藥的錢是你用這兩樣銀飾去換的麼?”

    芊芊點了點頭。

    石勇也點頭認真道:“我從不妥協於命運,所以不拜天地;此處又無父母在上,所以也不拜高堂;而方纔我又親了你一口,也算做夫妻互相叩首了……有的沒的也省去,咱就直接入洞房好了。”

    他是認真的,抱起芊芊便往屋子裏走去。可芊芊哪兒容得這番玩笑?就算眼前之人是如意郎君,但女兒家的終身大事怎能如此草率?紅燭不點,喜字不貼,算哪門子成親?

    她像是魚兒擱淺一般來回掙扎着。可石勇又怎捨得放她“逃生”?只抱得越來越近,並傲然道:“本人乃千軍萬馬大將軍,十六歲便在萬軍斬敵將馬腳並取之首級,二十三歲便揮軍踏平蜀山。即使如今虎落平陽,吃了敗仗受了傷,但放眼西南又有哪個人比得上我?”

    他的話,就是要告訴芊芊,自己即使英雄氣短,風姿卻依舊不減!

    芊芊心頭卻開始驚恐起來,她並非是怕洞房花燭夜,而是英雄心太寬,自己又何德何能去挽留?雖是一夜**,卻是一輩子的空虛!

    她不幹!正想着再嘗試掙脫,但人卻已被輕輕擱放在牀上。

    上了牀的女人就如魚兒下了鍋,往哪兒逃?

    石勇又點着她的額頭,鄭重告誡道:“你若不嫁給我,便會被村頭又醜又老的王鐵匠搶去,一輩子都無法翻身——你怕不怕?”

    芊芊木訥地點了點頭,她自然是怕得要死。

    石勇嘴角微翹:“怕就對了……於是你今夜就多使些力氣,將我伺候好了!”

    說完,他將繡被一蓋。

    今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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