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妖·孽 >第33章 綿情
    

    安國正在大喪期間,安王痛失王后和伽莎公主。據說王后因病而亡,女兒哀慟過度一併去了。舉國上下一片哀聲,女性代表繁榮繁衍,這無疑是說安王治下國運衰微,此時作爲智閣首席的多桑悄然離職,讓本就唱衰的輿論雪上加霜,而塔什圖臨危受命,主動接替多桑的位置,掌水利設計總職,出任智閣首席。他的兒子魯品孫由邊塞調往中央,任外交大臣,成爲輿論湍流的中流砥柱,安國格局正悄然發生變化。

    國家大事往往耗費史官們大量筆墨,而你憂我怨的兒女情長卻不值一筆帶過。比如此時,兩個大男孩面對一個小姑娘只能侷促地望天望地望對方,那眼神就是不敢往小姑娘臉上看去。

    “珊珊,對不起,我不是真的喜歡你,希望你能明白。”徐錦玥死憋出這麼幾句“渣男”用語,很是辛苦。於是他將渴求的眼神遞向夏葉修——被拉來給他壯膽的夏葉修。

    夏葉修反應極快:“是啊是啊,他是被鬼迷了心竅纔會喜歡你的!”

    話音剛落他的小腿就被踢了,夏葉修是缺心眼子還是缺腦子?

    “不不,你別聽他胡說,”親孃唉,我還得給夏大爺圓場,“我只是當時沒搞清楚狀況纔會發生這樣的誤會。”

    “我知道的。”珊珊苦澀一笑。

    “珊珊,我知道是我先招惹你的,所以你纔會對我有一些想法,可是在這之前,我……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一直在我身邊,只是我還沒有意識到。你是個很好的姑娘,善良美麗,性格也很好,但我想說我們不合適。我曾經對你許下的承諾我一條都沒忘,我不是個始亂終棄的人,我可以帶你回靖國,給你應有的名分,但是也僅此而已,別的我給不了,請原諒我。”

    他一口氣不停歇,背書似的十分流暢。

    “是成非揚教你的吧?”珊珊的目光粘着他,神情恍惚。

    “你……你怎麼知道。”他驚訝地看着她。

    她怎麼會不知道,她曾擁有成非揚的一切,性情、才學、品格……但唯獨少了那分神韻——讓徐錦玥沉湎的東西,古往今來沒人說得清楚那是什麼,因爲只有愛人的七竅玲瓏心才能品出那點細微的差別,不得已才用“你不是他”來搪塞其他的追求者,聖瓦泉給的確實是成非揚的一切,但又不是一切,真是划算又喫虧。

    “錦玥,我以爲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在宮裏給這個端茶,給那個洗腳的。沒資格悲歡,也沒人在意。可是你一出現,一切都變了,花有了顏色,而我居然會大半夜的去賞花,賞花呢,一聽就不是我這種身份的人該做的事。更奇怪的是我居然會對着一朵不知名的花傻笑。我也不知道這是好是壞,我只知道我喜歡這樣。”

    徐錦玥從未聽過這樣一番樸素又詩情的話,他竟隱隱有些心疼。

    “是伽莎公主告訴我去聖瓦泉許願很靈的。我想都沒想就去了,因爲我想讓你喜歡上我,不用像我這般,只需要一點點就好。可是它給的太多了,它讓我脫胎換骨完全成了另一個對我而言十分陌生的人,我好不適應啊,可是你卻好喜歡這個我。那一刻我就在想,值了。”

    她娓娓道來,平和溫順,可是她絞緊的手卻出賣了她。

    “靈魂?能當飯喫嗎?於我而言不值一提,我每天都看着瘋魔的伽莎公主跳舞,據說她向聖瓦泉許的第一個願望就是跳舞超過她的姐妹,後來呢,當靈魂完全剝離之後,她就永無止境地跳下去,永遠踐行最初的詛咒,軀體不滅。而我呢,我想大概會永遠愛你吧,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結局。難道永遠愛一個人會很可怕嗎?我一點都不覺得。”

    “珊珊,你別這樣說,是我的原因,才讓你……”徐錦玥不想讓她把這件事說得那麼悲壯,若彼此情深可理解爲癡慕,若一廂情願則會讓對方愧疚且反感。

    可珊珊像沒有體會到他的意思一樣,不管不顧地打斷他,不說完就要了她的命似的。

    “當我們互相喜歡的時候,千里之外的靖國對我來說觸手可及,夢裏我都能清晰地看到魚鱗般的屋頂,大片大片的楓林和松柏,真的很美,可是當聖瓦泉的神力消散以後,看到你的眼睛之後,我卻覺得踏出這片大漠都如此艱難,太遠了,我都沒辦法想象……”

    徐錦玥無聲地望着珊珊的臉,無意爲她擦去臉頰的淚水,他依然沒辦法接受這個可愛的女孩,但註定一輩子都忘不了殘留在他指尖的溫熱。

    夏葉修自覺退開一步,不忍再看,他們之間沒有感情,但爲什麼還是會心痛?他突然想起徐錦玥給他的囑託,好險!差點忘記!

    他往門口一望,正捕捉一雙早早杵在門邊偷窺的小眼睛,於是夏葉修一個挑眉,小眼睛立刻縮了回去,門口進來一個乖巧伶俐的小少年,他兩三步跑到徐錦玥身邊,拉拉徐錦玥的衣袖,天真無邪地說:“錦玥哥哥,非揚哥哥叫你回家喫飯!”

    “啊,對呀,我忘了,這就來!”徐錦玥一臉歉意地看看珊珊,一把拉過還算有點用的夏葉修,夾着尾巴逃走了。

    珊珊抹了抹眼角還未落下的淚水,想起公主房間的花還沒換水。她說了聲嗯就匆匆離開,再沒多餘的表情和動作。

    十幾歲的青□□戀來的草率匆忙,又不尷不尬地戛然而止,沒來得及好好道別,沒料想餘生可能再不相見。

    某個黃昏,李玉剛剛從睡夢中醒來,夏懷遠不在身邊,她簡直能把整個白天睡過去,她盤腿坐在牀上,不梳洗不打扮,直接撈過枕頭旁邊的一沓信件慢慢悠悠地讀起來。她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讀這幾張紙,最新的是兩天前夏葉修寄來的,還附了一串藍寶石手鍊,現在正戴在她纖細的手腕上,尺寸正好。

    信的封面上掛了幾個花裏胡哨的大字:最最美麗的孃親親啓

    裏面是端正的蠅頭小楷:

    “修兒在安國一切安好,勿勞孃親掛念。初到安國,偶遇其興修水利之事,遂自薦規劃差職,貢獻不菲。修兒之能大矣,然懷遠當日可有吾半分?母親明鑑,定能立高下。此飾圖爲兒親筆,耗名石勞能匠精製而成,更襯汝如雪之膚,花容之貌,望母親笑納。母親生辰,必有賀禮,以掌/爪爲誓!

    剩下的空白是一個藍色的完整手印和一個小巧的狐狸肉爪印。

    李玉嘴角上揚得老高,口裏卻笑罵:這個小兔崽子沒臉沒皮的,還要拉踩他爹,不知道誰給他的膽量和自信。她輕輕撫摸着那兩團染料,心頭有說不出的柔軟和憐愛,簡直要滿滿地溢出來。原來當娘是如此美妙的一件事,枉她當初還覺得麻煩至極。她已經快想不起千百年前的那張臉了,滿腦子都被另一張截然不同的臉代替,那明朗的面容承載着她的喜怒哀樂,一點點長大,給她從未有過的驚喜。

    最先知道夏懷遠讓夏葉修一個人去安國的時候,李玉差點直接殺到西域扯着夏懷遠的耳朵問“你怎麼回事?你帶兒子就保證他活着就行了對吧?”。後來得知夏葉修跟着成非揚一起去往安國,也不用代表靖國公開出面心裏踏實了不少,再得知他在安國負責什麼水利的,她又覺得我兒子真有本事,夏懷遠平時教的那些天書還是有那麼點用,但夏懷遠這次回來老孃肯定要跟他算賬。

    兩個紈絝終於又坐上了馬車,差點相擁喜極而泣,以前寶馬香車習慣了不覺得有什麼,此次來回幾近一年,只有在靖國境內的平坦大路上才能坐上馬車,怎能不激動?

    夏小暉捧着一個精緻的瓷碗,一臉惆悵。夏葉修說給他做糖葫蘆,過了幾個月才兌現,本來他該開心的,可不知爲何他卻更糟心了。

    “怎麼了?我的暉?”徐錦玥連續看了一個時辰的書,插針一般捕捉到了他的表情。

    夏小暉看了看夏葉修,見他沒有要搭理自己的樣子,於是把碗推到了徐錦玥面前。

    徐錦玥捏了一顆紅紅的小番茄,糖汁透亮,飽滿瑩潤,看起來賣相極佳。他毫不猶豫地放進嘴裏。

    “啊——嘔······呸呸呸”徐錦玥滿臉皺縮,恨不得把所有的口水都吐出來,生怕有那麼一丁點番茄進入自己的胃裏,“快給我拿點水來!”

    夏小暉一臉無奈,夏葉修一臉無所謂。

    “哇,夏葉修,我好佩服你哦!小番茄和糖這麼好喫的兩樣東西被你糟蹋地如此噁心。”徐錦玥由衷地讚美到,“你怕是有毒!”

    夏葉修攤手:“我盡力了。”

    “小夏,等咱們回去了我能來你家串門嗎?順便向你討教一下《銅雀臺賦》怎麼背誦啊!”

    “串門可以,討教就算了。”夏葉修原則性極強,教徐錦玥讀書還不如教母豬上樹,“話說你上次問我的是不是這篇?”

    “對啊!我這不一直都沒背下來嘛~”徐錦玥拉着他的手臂一下一下搖晃着,故意將尾音拖長,臉色曖昧,活像個要出牆的小寡婦,夏葉修無奈地嘆了口氣,認命地說:“書拿來,我現在教你。”

    夏小暉呆呆地看着他倆,若有所思地怔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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