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太近又太輕,聽起來就有種虛無飄渺感,蘇哲剛聽見就條件反射地回過頭,理所當然的什麼也沒找到。他驚疑不定地環顧一圈,房間裏乾乾淨淨的,這讓他不禁有些心悸。
“怎麼了?”向北問。
“你沒聽見嗎?”蘇哲道。
向北的表情很是茫然:“聽見什麼?”
“你先等一下,我這不是開玩笑,你確定沒有聽見任何聲音?”蘇哲鄭重地道。
向北一愣,表情嚴肅了起來:“確實沒有。”
蘇哲回憶了下,突然有些不太肯定是不是真聽見了什麼,枯坐了一會兒沒有任何變化也只能當作錯覺了。
倆人喫完了飯,收拾餐桌一起洗碗,以向北的話來說這活應該是蘇哲做的,念在他的胳膊受傷暫且倆人一起,他負責遞盤子,向北負責其他。倆人一邊幹活一邊閒聊倒也一派和諧,正在此時他又聽見一句:“喜歡他的人多着呢。”
蘇哲猛然轉過身衝進客廳,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他這次也不瞎找了,把盤子一放直接跑出門,那可怕的人形水漬已經碰觸到了門框,沒有了表面那層白色襯托,要從整面牆的鬼畫符裏找出人型來實在不容易,他看了半天才勉強辨認出。
“怎麼了?”向北跟出來問,語氣平靜。
蘇哲這次沒有再問,直接說了:“有人在我耳邊講話。”
向北也沒懷疑,道:“男的女的?”
“女的。”蘇哲一邊回憶一邊道,“挺年輕的,講話好像帶着點笑意……對,就是笑意。”後面還有一句“就像在嘲笑我一樣”他嚥了下去,畢竟有點丟臉。
聽完蘇哲複述那兩句話後,向北一付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聽起來好綠茶哦——”語尾還加了個拐彎的調子,浪極了。
向北這麼一說,蘇哲才意識到這兩句話確實一股子挑撥離間的味道,咋一聽沒有特指,仔細一琢磨就覺得哪裏哪裏不對,疑鄰盜斧就是這麼回事,都是越想越覺得可疑,自個兒給自個兒找證據
蘇哲正這麼琢磨着,耳邊又來了一句:“他說的是真心話嗎?”
“廢話,誰會心裏怎麼想就怎麼說啊!”蘇哲不耐煩地道,“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正常一點?!”回過神,看見向北正瞪過來,他趕緊解釋道,“我不是說你。”
“是那個和你說話的女聲嗎?”向北問。
“對。”蘇哲複述了一遍,“煩得很。”
向北一挑眉:“你是真覺得她說話煩,還是她說的話煩呢?”
蘇哲一時間有些無語,有個人在耳邊一直叨叨確實很惹人嫌,但是這些話的內容也難免讓他心裏不快。
他能不知道向北是個海王嗎?他能不知道向北其實根本不是喜歡他嗎?問題是知道了又怎麼樣,他又不能改變向北!再說了,這件事和他有什麼關係啊?他沒想着和向北扯上關係,是向北一直纏着他啊!
“難道你沒期盼過嗎?難道沒想過萬一向北真喜歡上了呢?難道沒想過這是對林安最好的復仇嗎?”又一聲出現了。
這次,蘇哲倒是認真看了旁白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這次的旁白框比較短,剛看完女聲又開始:“被拋棄的滋味不好受吧?你想嘗幾次?一次?兩次?還是三次?”
蘇哲還沒來得及生氣,一幅旁白框猛然又跳了出來,這還是第一次同時出現兩個旁白框:無情的人一旦有了情就有了弱點,並且無可自拔。
“看看你的條件,再看看他的。”女聲似乎卯上勁了,立刻回道。
第三幅旁白框又出現了:向北很快就會發現真正的心意!
得,標點符號都變成感嘆號了。
女聲也變得尖利起來:“他分手是多麼絕情!想想他對其他人的態度,一旦他確定你落入情網,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放手走人!”
蘇哲:“……”
旁白框就這麼和女聲吵上了,女聲說一句,旁白框就多一幅,不一會兒,大門所在的牆壁上就佈滿了旁白框,密密麻麻地連門都快看不見了。
蘇哲經受着視覺與聽覺的雙重摺磨,心裏反倒平靜了下來,通過分析這些內容他居然總結出了一些信息。
首先,旁白框和女聲的來源肯定不是一處,但是這兩個東西居然能夠某種程度上對話,那必然有一個契機,一樣樣排除下來,很容易就能發現這個契機九成九就是蘇哲本人。換言之,女聲是以某種方式讀取了他的想法,再結合場面專門戳他痛處的,證據就是他的人生中當然也有其他的失敗與痛苦,但是女聲只提了林安與向北,大概他只想了這兩人。旁白框相對來說則不一樣了,以前也出現過預示未來以及正確展示其他人想法的事例,比如描述了第一次見面時向北那誇張豐富的內心想法,由此可見,旁白框比女聲要靠譜多了。
彷彿聽見了蘇哲的想法,滿牆的旁白框瞬間消失了,似乎不屑再與女聲相鬥,女聲說了幾句廢話,把先前的恐懼氣息消耗得一乾二淨後也跟着消失了,不知是不是去琢磨新的話術了。
蘇哲站在門口發了這麼半天的呆,向北也陪了這麼半天,見他回過神來問道:“今天晚上還呆走廊嗎?”
“不了,熬一夜就夠了,還是早點睡吧。”白天叫了跑腿小哥送來被子,好歹是能睡覺了,“你先洗澡吧?”
向北笑了笑:“行。”跨進房門半步後他又退了回來,似笑非笑地道,“順便說一句,我綠茶段位很高哦。”
蘇哲沒好氣地道:“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啊!”
“所以,再聽到什麼話就告訴我喲。”向北笑眯眯地道,“我給你分析分析,說不定還能幫你氣死說話的人。”
蘇哲萬萬沒想到向北還真是個言出必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