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客觀規律,王朝初期,君臣皆勵精圖治,可以開創一個接一個盛世。
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小邑猶藏萬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
可新朝的發展速度屬實太快了。
盤踞在鄉野大澤中的妖魔精怪要麼選擇歸順,造福一方,要麼被修士當場打殺,剝皮喫肉,取走有用的材料,用來煉器、煉藥,亦或收藏。
鬼怪冤魂,則由城隍派出陰兵悍將緝拿,爲惡者押入城隍廟內部的小地獄受刑,爲善者則被收編,而有冤屈的鬼魂,向判官陳明情況後,交由陽間官府處置。
一時間,人道大興。
不過,不可能凡事都稱心如意。
旱災、蝗災,各地時有發生。
雖說陸離分封羣神,可以敕令湖泊、水澤龍神下雨緩解旱災,能夠用地煞“禳災之術”解決蝗災,但未免也太奇怪了。
鎮國法器確定。
城隍歸位。
妖魔被蕩平。
文武百官各司其職,不敢貪腐,更不敢懈怠。
國運蒸蒸日上,怎麼會有如此多的災難降臨?
按理說,不應該是風調雨順嗎?
後來,天師府發現了端倪,說:
地發殺機,龍蛇起陸。
原因來自陰間。
從那裏散發出來的殺機,在推動人間動亂,發生鼎革之事,往後會有各種妖魔異獸出現,並伴隨着蝗災、瘟疫、水災。
不過,這段時間裏道門紛紛出世,除去天師府以外,崑崙派、蜀山劍派等修煉勢力,也派出精銳協助新朝。
再加上有扮演者鎮壓一方,禍亂人間的主力軍——妖魔,反而折騰不出什麼名堂。
這災禍可就麻煩了。
旱災可以敕令龍神降水。
水災由城隍出手阻止。
瘟疫,亦可解決。
但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災難多了,久而久之,底層百姓心裏就會產生危險念頭:
是不是新朝觸怒了某些神明?否則,爲什麼會生出如此多的災禍。
金陵城隍廟。
靈王大殿。
一尊穿着黑色袞龍袍的神明眉頭微皺,文判官站在右側,同樣神情凝重。
【謹以彘肩卮酒之奠,告於靈王:
農之爲事亦勞矣,盡筋力,勤歲時,數年之耕,不過一歲之稔。稔,則租賦科斂之不暇,有餘而食,其得幾何?
不幸則水旱,相枕爲餓殍。夫豐歲常少,而凶歲常多。今夏麥已登,粟與稻之早者,民皆食之矣。秋又大熟,則庶幾可以支一二歲之凶荒。歲功將成,曷忍敗之?
今晚田秋稼將實而少雨,雨之降者,頻在近郊,山田僻遠,欲雨之方,皆未及也。
惟神降休,宜均其惠,而終成歲功。神,威名震於天下;歿食其土,民之所宜告也。
尚饗!】
這是一封來自嶺南的求雨文疏。
由小師弟王子敬分魂化身的文判官閉目片刻,瞬間查明前因後果,無奈道:
“當地人口凋敝,僅有千餘口人,故而,城隍尚未歸位,附近亦無山川大澤,求不到龍神身上,無奈之下,只能越級上報。”
“再抽調幾名神官,去祈雨的那座小縣城建立城隍廟,庇護一方。”
王子敬提筆揮墨,開始根據靈王的吩咐辦事。
與此同時。
正在跟天師府清虛掌教手談的陸離嘆息,喃喃道:“新朝賦稅收得如此低,居然還有百姓可能喫不上飯。”
“不解決災難的源頭,一切都皆空。”
清虛放下棋子,無奈搖了搖頭。
“是時候反攻冥府了。”
陸離立刻作出決斷。
新朝四月建立,而今已是秋季,時不時冒出來的災難,其實並未釀成太多悲劇,勉強算作纖芥之疾,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王朝氣運蒸蒸日上。
這一點,從懸浮在大殿之外的九齒釘耙上就能看出。
相比於剛被鍛造出來時的銳氣磅礴,如今,釘耙變得格外莊嚴,因爲龍血淬火,而浮現出來的紋路,變得愈發生動,靠近去聽甚至能聽到一道道龍吟之聲。
它儼然從後天法寶,變成了人道至寶,與之抗衡,便是與人道大勢抗衡。
“但憑聖上差遣。”清虛道長滿臉微笑,言語中暗含請纓之意,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天師一把年紀了,便留在陽間享福吧。”
不過,陸離婉拒了他的好意,同時安撫道:“往後,這萬里江山還要拜託道門看護。”
聞言,清虛若有所思。
後面這句話,何解?
聖上春秋鼎盛,一身修爲難以揣度,又是神仙轉世,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對此,陸離並沒有解釋。
等到這位老天師離開後,他才低語道:“一晃眼,半年快過去了。”
“明天就是中元節,鬼門關大開,天地之間的陰氣達到極致,黑山老妖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咱們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杜克突然出現在視線之中。
隨後,又有一道道身影出現。
尋常百姓看來,他們與各州府城隍廟中供奉的神像,容貌完全一致。
現在卻齊齊出現在皇城。
“籌備這麼久,終於去地府看看,見一下世面了。”
“是啊,幾個月的勤修苦練,又有人道氣運加持,就算不能單獨幹掉老妖,也能讓它痛上一陣。”
趙峯寶相莊嚴道:“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奈何光速打臉。
“你身上一股子脂粉味,怕不是從那個女子牀上匆匆趕過來的吧?”
“阿彌陀佛,施主誤會了。”
“那你說,出家人不打誑語,要是說謊,終生不舉。”
“……”
鬧騰了一陣,衆人再度開宴,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就像當初殺死普渡慈航這頭蓋世大妖一樣。
日升月落。
中元節到了。
大人告誡孩童:今天不要出門,最好待在城隍廟,或者土地廟、山神廟、道觀等地方,尤其是夜晚,絕不許外出。
而官府則發佈公告:
金陵百姓正午過後,禁止上街行走,違者後果自負。
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