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書瑤道:“不行。”
血無形怔了怔:“爲什麼不行?”
雲書瑤板着臉道:“湖上的船家,每個人都可能是常立武的眼線,他獨自一個人出來,絕不會沒有防備,我們決不能冒一點險。”
血無形還想再說什麼,看見她冷冰冰的臉色,就什麼也不敢說了。
段飛忽然走到她身邊,悄悄道:“你知道你現在看來像是個幹什麼的?”
雲書瑤道:“還像個女賊?”
段飛笑道:“現在你當然不像女賊了,只不過像是個女暴君。”
大家既不能施展輕功,又不能露出形跡,只有在泥濘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走了一段路,天已黑了。
走到對岸的山腳時,夜已很深。
這座山既不是筆霞也不是萬嶺,山路崎嶇,就算在春秋佳日,遊山的人都很少。
在這種雨夜裏,一個沒有毛病的人,決不會上山去的。
百里登封、花梓妍、墨靈、張三、段飛,這些人的神經都正常得很連一點毛病都沒有。
但現在他們卻只有跟着雲書瑤上山。
也許,他們每個人都想親手抓住常立武,爲了這個目標無論要他們喫什麼苦,他們都是心甘情願的。
只不過,這個要命的傢伙,實在是一個害人精,偏偏在這種要命的地方。
雨還是沒有停,而且連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南疆的春雨,本就像離人的愁緒一樣,割也割不斷的。
蓑衣和笠帽,好像並不太管用。
大家的衣裳都已溼透,腳上更滿是泥濘。
上了山之後,泥更多路更難,風吹在身上令人覺得冷颼颼的,剛纔喫的那幾個蛋,現在也不知到哪裏去了。
每個人都覺得又冷,又餓,又累,但卻也只有忍受着。
好不容易纔爬到山腰,雲書瑤才總算停下來,歇了歇氣。
她也是個人,她當然也累了。
花梓妍忍不住問道:“到了沒有?”
她說話的聲音已壓得很低,雲書瑤卻還是板着臉,沒有回答。
就在這時,山道上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雲書瑤立刻一揮手,躥入了道旁的樹林,整個人伏倒在地上。
大家立刻全都跟着她躥進去,伏下來。
地上的泥又溼又冷,大家都似完全感覺不到,腳步聲已越來越近終於到了大家面前。
從雜草叢中看出去,只見一個披着蓑衣的老樵翁,搖搖晃晃地從山上走下來,一隻手拿着把破傘,一隻手提着個酒葫蘆。
看來他已經喝得太多了,連路也走不穩,嘴裏還在醉醺醺地自言自語,好像還準備到山下去打酒。
就因爲他已喝得差不多了,所以在這種天氣裏,還要下山去打酒,一個人若已喝到有了六七分酒意時,要他停下來不喝,實在比要饞貓不偷魚喫更難。
──難道這老酒鬼也是常立武的眼線?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連動都不敢動,他們都是聰明人打草驚蛇這種事,他們當然是不會做的。
好不容易總算等到這老酒鬼走下山坡,漸漸連腳步聲都已聽不見了。
花梓妍忍不住道:“難道他……”
決不許開口,決不許出聲,若是驚動了常立武,這責任誰擔當得起?
大家只有沉住氣,爬在泥濘中,等着,花梓妍覺得自己就像是條無家可歸的野狗。
也不知等了多久,雲書瑤總算站了起來,打着手勢,要他們接着往山上走。
這時他們不但腳上有泥,身上也全是泥,花梓妍這輩子從來也沒有這麼狼狽過。
可是大家卻連一點埋怨之色都沒有每個人都只希望能抓住常立武,爲張三報仇,爲廖將軍復仇,爲大家出口氣。
每個人都很信任雲書瑤,這位鼎鼎大名的浮雲仙子,辦案時果然就像浮雲一樣穩重,心思更令人捉摸不透。
山上更黑,更冷。
雲書瑤忽然又停下來,伏在樹林裏。
林外有一片危崖,危崖下居然有兩間小木屋,裏面還燃着燈。
──難道這就是常立武的潛伏處?
大家伏在地上,更連大氣都不敢出了,只希望能趕快衝進木屋去一下子將他捉住。
雲書瑤卻還是很沉得住氣。看來她已打定主意,不等到十拿九穩時,她決不輕舉妄動。
木屋裏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們又等了很久,就像是等了一百年似的,雲書瑤才終於悄悄道:“我一個人先進去,你們在外面將木屋圍住,等到我招呼時,你們再闖進去。”
她爲什麼要一個人孤身涉險?爲什麼不索性一起闖進去?大家都不懂。
可是她既然這麼說,想來是有她的道理的,大家都只有聽着。
雲書瑤身形已掠起,就像是浮雲般,輕飄飄飄了過去。
這位浮雲仙子,功夫果然不弱。
只見她在木屋外又聽了聽動靜,才一腳踢開門,撲了進去。
這時大家也全都展動身形,圍住了木屋。
每個人的身法都很快,每個人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
看來常立武這次萬萬逃不了了。
忽然間,木屋裏“砰”的一聲,雲書瑤在厲聲大喝:“常立武,看你還能往哪裏走?”
百里登封、花梓妍、血無形,墨靈,張三,段飛都已沉不住氣了,箭一樣躥過去,闖入了木屋。
然後六個人就全都怔住。
木屋裏只有一個人──一個雲書瑤。
木屋裏又髒又亂,還帶着一陣陣劣酒的臭氣。
屋角堆着一堆柴,桌上點着盞破油燈。
雲書瑤正悠悠閒閒地坐在燈邊,用一塊乾布擦着頭髮上的雨水。
“常立武呢?”
“不知道。”
張三第一個叫了起來:“你不知道?”
雲書瑤悠然的說道:“我既不是他的同黨,也不是他的朋友,他在哪裏,我怎麼會知道?”
張三怔住。
每個人全都怔住。
花梓妍終於忍不住道:“可是你自己明明說,知道他的下落。”
雲書瑤嫣然一笑,道:“那是騙人的,完全都是騙人的。”
大家又都怔住。
雲書瑤道:“我既不是浮雲仙子,也不是女捕頭,我只不過是個專門喜歡擡槓的小姑娘而已,你們這些聰明人難道真的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