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你們來縣城，就到方纔那家酒樓去，讓他們掌櫃打發人找我去。”宋德山又囑咐了淑媛兩句，這才扭身走了。</p>
淑媛帶着小存孝和淑雲回到茶樓，宋老爺子正在樓底下等着他們。宋老爺子看見他們，才收回眺望的目光。</p>
他眺望的方向，正是宋德山離開的方向。</p>
宋老爺子沒說什麼， 只說時辰不早了，該回去了，然後就領頭往城外走。</p>
直到走到了鄉間的小路上，宋老爺子才慢慢地開始問淑媛。他竟能忍住不問宋德山，只問淑媛都買了些啥。</p>
宋老爺子已經看見那包錢沒有了。</p>
淑媛也沒隱瞞，就都說了。</p>
“這卷兒絡子，是我老叔給我奶買的。他還想給你買個菸袋嘴兒，就是手裏沒錢了。”</p>
是她想替宋德山給宋老爺子買，但是錢都花光了。</p>
“他能想起這個來！”這麼說着，宋老爺子也沒有繼續假裝不知道宋德山的事。 “跟你們說啥了沒有？”</p>
“沒說啥，就說挺惦記你和我奶的。沒敢來見你，不是怕你打他，是怕你生氣。”淑媛的聲音清甜。“爺，我老叔沒去耍過錢。”</p>
“他說的？”</p>
“我老叔說了，我相信我老叔。”</p>
“他啥事幹不出來？！”宋老爺子擡頭看天空，那裏有不知名的大鳥正從高空飛過，“就是他沒耍錢，就不能跟我好好說說。我打他，我是他爹，他也不該跑。”</p>
“不跑就被你打死啦！”淑媛不客氣地說。</p>
宋老爺子有些心虛。 他當時一時氣急，其實回過頭去想想，不管怎樣，不該下那樣的死手。 他也並不是那種往死裏打孩子的人。 只是耍錢這種事，讓他想起了過去一件可怕的事。</p>
他其他的兒子還好，都比較老實穩當，只有這個老兒子太過跳脫，如果沾染了耍錢的惡習，一生就毀了。宋家都得被他整個牽連， 說不好最後就家破人亡。</p>
“他就樂意幹跟我反對的事。耍錢……人家不能空口白牙地說他。”宋老爺子最後還是說。</p>
“爺，你就聽人說了。後來你沒去查證？都誰跟我老叔耍錢了，在哪兒耍的，啥輸贏？”淑媛問。</p>
宋老爺子沉吟。他當時在氣頭上，沒多想。 後來宋德山跑了，還說再也不回宋家，他氣的病了一場，之後好了，就忙活地裏的活，還真沒去查證過。</p>
“爺，不管是誰說的。這麼要緊的事，還是該去查證查證。”淑媛露出些不贊同的意思來。</p>
“等回去，我好好查問查問。”</p>
“別隻問那個來告狀的人。得去問其他人。”淑媛提醒。</p>
“我會好好訪訪的。”宋老爺子說，然後就自認爲不着痕跡地詢問關於宋德山的事。</p>
說到宋德山做了捕快，宋老爺子又滿心的愁悶。</p>
“書唸的好好的，非說不樂意念。在家裏就吵吵要去當差。那當差的都是些啥人， 自己往下道走！”</p>
讀書自然是最清貴的，但是架不住人各有志。</p>
宋德山唸書是有幾分聰明，可是要常年苦讀，最需要的還是毅力和決心。這些宋德山都沒有。</p>
“爺，我聽人說，衙門裏頭好修行。 我老叔心眼好，他做啥都不能敗壞咱家的名聲。 他樂意做這個，興許還能從這上面出頭。”</p>
“你想的好。我也是擔心他那個性子，在讓人給賺了。”宋老爺子嘆氣。</p>
說到底，這老爺子心裏頭還是惦記老兒子的。</p>
等慢慢地把心結解開了，就好了。 淑媛想。</p>
“咋把那些錢都花了，就買了這點東西？”宋老爺子又問。</p>
“我把錢給我老叔了。 ”淑媛實話實說，“他從家裏啥都沒帶走。衙門裏人家都是按日子發錢。我那些錢，給他先花着。”</p>
“你不好好留着自己花，給他幹啥。給了他，他都給你敗花了。”宋老爺子不贊同地說。</p>
但是快到興隆莊了，宋老爺子看着左近都沒人，卻從褡褳裏拿出三串錢來遞給了淑媛。</p>
“爺？”</p>
“給你們零花，誰都不用告訴。”宋老爺子似乎還有點兒不好意思，“快拿着。”</p>
“哎。”淑媛這才高高興興地把錢收了起來。</p>
回到宋家，淑媛躲開龐氏，又避開武氏幾個探尋的視線，先將三串錢拿到自己屋子裏藏好了。</p>
她藏錢能避開家裏其他人，避不開宋逸山和夏氏。</p>
“我那四個小板凳， 賣了四串錢？”宋逸山有些不敢相信。</p>
“是啊。我們運氣好，遇到好買主了。”淑媛笑着說。</p>
這就叫做貨賣識人家。</p>
“爹，你以後打東西，按着我的意思來，賺的錢保準多。”淑媛還對宋逸山說。</p>
“我閨女就是靈。”</p>
夏氏接了淑媛給她買的頂針和簪子，就感動的不得了，直說淑媛最貼心。她想要個新頂針，還想要根簪子，卻從來沒有跟誰說過。 淑媛卻看出來了，不聲不響就給她買回來。</p>
“媛兒，咋沒有我的東西？”宋逸山有些喫味。</p>
“沒錢啦。”淑媛笑。</p>
“這不是錢？”</p>
淑媛就將把錢給了宋德山，宋老爺子後來又補貼回來的事說了。</p>
“看見你五叔了？他沒事這可太好了。你把錢給他就對了。 窮家富路， 他在外頭，花錢的地方多。”宋逸山立刻就說，還一個勁兒誇淑媛做的好。</p>
“爹，你抽空再幫我打點兒東西唄。”淑媛順勢要求。</p>
“行，你說打啥，咱就打啥。”宋逸山答應的非常痛快。</p>
“對了，還有一件事。爹，王家木器廠再讓你回去幹活，你可別去了。”</p>
宋逸山喫驚，不懂淑媛咋提起這個話題來。淑媛想想，事情終歸是瞞不住的，還是先跟自己的爹孃說了吧。</p>
宋逸山和夏氏聽了，都半晌沒言語。</p>
“老五就是這個脾氣，哎。”宋逸山開口，就把淑媛鬧木器廠的事迴避了不說。</p>
淑媛一笑：“爹，我看那個王富貴不是啥好東家。不管誰說啥，你也別去了，行不。”</p>
“對，別去了。”夏氏也覺得王家太薄情寡義。</p>
“好，不去了。”宋逸山點頭答應。</p>
淑媛這才從廂房裏出來，徑直到了上房。</p>
她要攻略宋老太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