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殺手大人,要聽話哦 >第14章 第十四話:置氣
    買好衣服往回走,一路上,阿宣腦海中都揮不去含月方纔盯他的表情,心裏膈應得慌。

    一進屋,端起木盆和布巾,他便說要去洗漱;再考慮到含月格外“助人爲樂”的熱心腸,又補充強調了句他能獨立完成。說罷衝出房間,徑直躲到了水井旁陰暗的角落裏。

    阿宣脫下中衣,小心翼翼地用水沾溼布巾,擦拭了紗布周圍裸露的皮膚,接着又將正在結疤、未被包紮的幾處傷口輕輕潑水洗了洗。牽扯到筋骨受挫之處,仍疼得他直咧嘴倒吸冷氣,但比起之前在員外府,前一晚上被鞭子抽得皮開肉綻,第二天還得被叫去、換各種新花樣折磨、傷上加傷的情況強多了。

    清洗完畢,阿宣換上新買的中衣,抱起木盆回了房間.

    含月正替他整理其餘幾套新外衣,見阿宣穿了乾淨的中衣進來,便抖出一件藏青色圓領馬甲衫,衝他討好地笑,問道:“正巧你內裏衣裳穿得這般整齊,外面再套上這件試試剛纔在估衣鋪裏,我最喜歡的便是這件,你膚色白淨,穿藏青色的小褂好看,特別是”

    “不穿”阿宣雙目一暗,冷臉打斷含月。他抗拒在含月面前裸露肌膚,更討厭如同玩偶般被她任意裝扮取樂。

    “啊”含月納悶,之前在估衣鋪,他不還老老實實站着,乖乖配合試衣嗎“怎麼了爲什麼不試試呢你該不會是”她頓了頓,阿宣不想搭理她,背過了臉去。

    “你是不是捨不得把新衣服弄髒”

    阿宣身上到處是膿與血,即使敷上藥纏上紗布,也隱隱滲出來,沾到了中衣上。含月誤以爲他怕把新外衣沾上污穢,才拒絕了自己的請求,便湊過去,哄道:“沒事,弄髒了我幫你洗便是。來來來,穿這件馬甲給我看看。”嘴上說話,右手伸出,將馬甲往阿宣身上套去。

    想起以前赤身裸體的屈辱,憤怒混雜着恐懼涌上心頭,頃刻席捲全身。阿宣一把推開含月,吼道:“不要碰我”

    誒,什麼情況夏天紗布加中衣、外面再套件馬甲是有點熱,但也不至於悶出這麼大火氣吧況且,這衣服不還沒套上去嗎

    含月一懵,被推得倒退了兩步,待緩過神站定,腦中掛滿問號和感嘆號,沒有文字,吐不出話來,只好愣愣盯着阿宣留給她的後腦勺。

    無聲地僵持。

    晦暗的房間裏,由寂靜而滋生出的尷尬氣息悄悄蔓延開來

    小時候,要是哪位師兄敢這麼跟她置氣、拿後腦勺和她說話,鐵定指不了多久,祁戰豐就會衝進來,對準那人後腦勺一陣猛敲。啊啊啊突然好懷念她爹,真希望爹爹這時能衝進這間屋子,敲幾下阿宣的腦袋,像拎雞仔般抓起他來,吼問,臭小子怎麼跟我女兒說話呢

    唔,不對如果爹爹真能在此時出現,警告阿宣。那小傢伙絕對會記恨。二十年後上溪雲山,再見到她爹,肯定新賬舊賬一起算,搞不好連個全屍都不留

    沉默的僵局發酵着含月的奇思異想,腦內的畫面漸漸變得血腥。這時,男孩彆扭的背影終於發聲,傳來冰冷的童音:“我要睡了。”

    “哦。”回過神來,含月趕緊接話道:“那要不我去給你熱藥”

    沒有應聲,阿宣仍然背對她。

    含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杵在原地無所適從,眼睛不安分地轉悠,餘光忽地瞟到藥碗旁的膏藥,便趕緊拿起來,訕笑道:“對了章大夫交待,睡前還得抹一道藥膏,你的傷纔好得快。”停頓良久,阿宣還是不接話,含月只好

    探問道:“用我幫你抹嗎”

    就知道她會問這句話

    阿宣轉身,從含月手裏一把奪過藥膏,攥在掌心裏,“不用,我自己來。”接着又兩步衝到小桌前,倒了碗冰涼的湯藥,一仰而盡。

    好吧衣服不讓幫忙穿,藥膏不讓幫忙抹,連湯藥也不讓她端去熱。含月納悶究竟哪個環節惹到了阿宣。是嫌她照顧關心得不夠周到是不滿意新買衣服的款式還是說,今天在估衣鋪的窮酸表現,教阿宣嫌她沒錢、養不起他

    苦苦思索,不得其解。唉,算了。幼年悲慘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點心理陰暗,反應到情緒和表現上,時冷時熱,喜怒無常,也是情理之中,怪不得他。反正問阿宣,“到底爲什麼不開心啦”他也不會回答。與其留在這裏鑽牛角尖,不如該幹啥幹啥。

    “好,那你記得塗藥,我出去了。”簡潔一聲,含月離開了房間。

    聽見身後傳來門扉開合的細碎響聲,阿宣轉過身來。望向門外,透過門窗上端木櫺格子間的窓紙,隱約能看見含月身影隱入了庭院之中。

    生氣了

    肯定會生氣的吧。

    阿宣的心,好似漂浮在深夜無邊無際的大海之上,於黑暗的波濤之上不安地翻涌起伏。

    反感她說喜歡他的長相,也不習慣和她親暱接觸,但說到底,她好歹是救命恩人,更是有生以來、第一個說想陪伴他照顧他的人,他是不是應該對她表現得溫順點再說了,回到昨晚以前,他哪有什麼資格什麼膽量來擺臉色在員外府的時候,被人各種摸臉、觀賞甚至褻玩,他敢吼只能低頭、咬緊牙關、露出一臉空洞的表情罷了

    遇溺之人,連稻草也緊抓住不放。何況現下出現的人,能救他出火坑呢

    阿宣一個激靈,開始翻找方纔讓他試穿的那件馬甲,牀上、板凳上、衣架上,甚至桌下,他找一圈,不要說馬甲,所有新買的衣服都消失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不見了不會是被她一氣之下抱去扔了吧

    她這麼生氣這麼生氣

    會像那個女人一樣,拋棄他嗎

    小小的一顆心,慢慢沉入了海中,寒意在胸膛蔓延,阿宣麻木地掀開被子,爬上了牀。眼前是層層搭曡的青瓦,漸漸地,在他視線中融化了邊沿,融成了一整片死氣沉沉的灰暗。

    “誒,怎麼還沒睡”含月推門進來時,發現阿宣睡在牀鋪靠裏那邊,瞪着屋頂發呆。金色的瞳孔在燭火微弱的光亮中,晦暗不明地,有一下沒一下地閃爍

    “身體不舒服嗎”見阿宣挺屍般一動不動,她放下懷中的木盆,站過去,立在牀畔俯身看他。

    “沒事。”牀鋪裏側緊貼着牆壁,阿宣往牀鋪的更裏側又挪了下身體,整個左臂便完全壓在了牆上。他拉起被子,在大半個身體和含月之間隔起一道屏障,然後露出眼睛,小聲地問:“衣服呢”

    “衣服哦,你是問新買的那堆衣服”含月指指地上放着的木盆,“我剛纔拿出去過水了。畢竟估衣鋪裏買回來的,明天要穿的話,最好先過一遍水。今晚漫天繁星,沒雨,而且這邊天氣又暖和,曬一晚,明早應該能幹。”

    她沒生氣還幫他洗了衣服

    阿宣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着含月。

    這個人難道是沒有脾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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