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殺手大人,要聽話哦 >第18章 第十八話:阿宣的憂慮
    含月悄悄回到茶鋪小院。伸手推開東屋的門,陳舊的合頁發出輕微的摩擦響動,含月小心翼翼地從門扉之間探頭,確認阿宣正酣睡,未被動靜聲驚擾,這才輕手輕腳地跨過門檻,走進了屋裏。

    轉身輕輕合上木門,再轉回屋內時,一擡眼竟發現,牀上的身影坐起來了。阿宣靜靜地盯着她,一動不動,仿若在黑暗中存放已久的木偶。

    “你去哪裏了”幾縷黯淡的月光下,木偶發出冰冷的詢問。

    含月趕忙走到牀邊,關切地反問:“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阿宣眸光一沉,“我問你去哪兒了”

    含月縮了縮脖子。“稍微出去,唔出去,嗯,轉了轉。”這濃濃的罪惡感是怎麼回事,簡直就像是超過了門禁時間,被她爹審問一樣。

    莫名有點緊張。

    含月笑問:“你該不會是在等我”

    阿宣立馬否認,“沒有”。

    “就是在等我吧”心情由緊張轉爲欣慰,含月嘴角上揚,不自禁地彎出一抹甜笑。

    阿宣垂首不語,默了須臾,開口道:“我以爲你離開了。”平淡的語氣中,透出一股難以掩飾的憤懣。

    離開含月先是不明所言,接着反應過來,大概是阿宣醒來,不見了她的身影,便懷疑她不辭而別了。她啞然失笑,側身坐到牀沿邊,柔聲哄道:“離開的話,我能去哪兒不是一開始就說好了,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陪着你的嗎”

    “我以爲你回家了。”怕她裝傻充楞,他補充出所謂“回家”的明確地點:“回溪雲山。”

    含月無奈,再次申明:“我都不知山在哪裏,路該怎麼走”

    “白天的時候。”打斷她的話,阿宣一臉平靜地陳述:“你一直在和店裏的茶客們聊天,或許,你找到了去過那座山的人,問出了你家的位置。”

    原來白天找茶客們搭話、詢問夜鳶情報的時候,他不僅看在眼裏,而且還在心裏敲小鼓。含月又氣又好笑,“別多想了,我方纔只是出去轉了轉。你瞧,今晚月色真是賞心悅目。”說着,朝窗外虛指了一下。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阿宣朝窗外敷衍地瞄了一眼,隨即將視線重新落回她臉上,問道:“你是出去找那個什麼大盜夜鳶了嗎”

    黑暗中,被那雙金銀異瞳盯上的瞬間,含月有種恍惚的錯覺,似乎腦中的想法和內心的情緒都被他看透了,無處可藏。當然,對於阿宣,她本就不想刻意隱瞞什麼,便老老實實地點頭承認了,並問道:“你是在擔心我嗎”

    阿宣拒絕回答,繼續追問:“是爲了拿賞銀”

    “當然。”本想描述一下,她和夜鳶交手那番驚心動魄、命懸一線的場景,但憶起和袁捕頭達成的保密協定,話到嘴邊又忍住了。不過,既然阿宣問起銀子一事,倒是可以和他交流交流今後打算。

    “你一定很好奇,爲什麼這兩天,我總想賺點銀子吧”

    阿宣否認,“並不好奇”答得倒是爽快。

    噓含月食指搭在嘴上,讓他噤聲,自顧自地說:“正所謂有錢走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咱們倆在這裏靠喫靠喝,一直口袋空空,可不是個長久之計。等咱們攢夠路費,阿宣你也養好身上的傷,若你在這裏待膩了,想去其它地方,或想出去見見世面了,到時候說走便能走。”

    阿宣緩緩搖頭,“我沒有想去的地方。”又小聲嘀咕道:“只要你不拋棄我,在哪兒都一樣。”聲音微弱得像是在自言自語,細不可聞。

    “什麼”含月附耳過去。

    阿宣一下子縮回被子裏,“既然回來了,就趕緊睡吧。”

    所以,他守夜等她回來,就是怕她丟下他獨自離開若她真一去不回了,他是不是會枯等一夜兩夜還是更久

    想象漫長的黑夜裏,他蜷起小小的身子、懷揣不安、無助等待的模樣,含月心裏陣陣發酸。

    她懂那種心情。曾有一次,祁戰豐下山江湖救急,協助老朋友對抗邪派教徒的滋事騷擾,足足一月未歸。在那二十多天裏,含月每日都提心吊膽,怕他一去不回。那時的她,若真的沒等回來爹爹,至少還有孃親和師兄們的陪伴。但對阿宣而言,現在的她就是全部,若她一去不回,那他便一無所依了

    倒在凳上,她面朝左,望向阿宣,目光溫柔。

    “好好睡吧。下次再要單獨出門,我會提前告知你的。”

    她誠懇地向他保證。卻沒得到迴應。

    肯定是不好意思了吧嗯,絕對是這樣。含月突然有些開心:這羞澀的沉默,是不是說明,他已經開始接納她依賴她了

    嗯,一定是這樣的。

    次日一早,忠河縣洋溢着歡天喜地的氣氛。

    縣衙外張燈結綵,馮府門口鑼鼓喧天,縣民們奔走相告,慶祝這小縣城了,出了一位大英雄,他,不懼江湖第一大盜的淫威,盡忠職守,於昨日夜間,成功擊退大盜夜鳶,打贏了一場艱鉅的字畫保衛戰。

    鑑於縣民們熱情高漲,對昨夜參與行動的官差們心懷敬仰,忠河縣縣令何文淵決定,在縣衙門口架臺擺案,親自主持一場隆重的表彰儀式。

    儀式主要有以下三項內容:何大人對昨夜行動發表講話;馮員外對參與行動的官差們予以答謝贈禮;最後是壓軸戲,由昨晚戰鬥在第一線的大英雄、袁雷作結案報告。

    表彰儀式的內容一經公佈,熟客們紛紛上門,鼓動許娘去看。

    “恭喜老闆娘,賀喜老闆娘。”

    許娘眉頭一皺,咋感覺這開場白和要嫁人了似的。“恭喜我什麼我有啥喜事,怎麼我自個兒都不知道”

    “哎袁捕頭昨晚立下功勞,這下可成咱們忠河縣一等一的大英雄啦。”話音一落,茶鋪裏響起熱烈的掌聲,以表附和。

    白了眼起鬨的客人們,許娘穩坐櫃檯後方,一邊研磨茶餅,一邊不鹹不淡地迴應:“他立了功勞,和我有什麼干係”

    “快別說這種見外話。袁捕頭可是從夜鳶手裏奪回珍寶的英雄俠義之士,今日一早,不知多少姑娘得知了他的風光事蹟之後,芳心暗許啊。你這麼把他往外推,當心別家年輕姑娘把他拐走。”

    “那不正好。他單身太久,是該討個老婆回去好好過日子了。”

    無論怎樣,許娘都堅持同袁捕頭劃清界限的態度。茶客們見勸不動她,面面相覷之下,心底都各自同情起袁捕頭來。有人再次壯起膽子,慫恿許娘去縣衙門口參加表彰集會,但後者推說茶鋪太忙,走不開,毫無迴旋餘地地拒絕了。

    正午時分,表彰儀式隆重拉開帷幕。忠河縣居民們紛紛前往圍觀,一時間萬人空巷,衙門外大片空地之上,人聲鼎沸、摩肩接踵,被圍得個水泄不通。

    何大人一瞧這陣仗。哎,沸沸揚揚,大片大片的人潮,可不得了,比此前任何一次縣民動員大會都要熱鬧。他很欣慰,站到人羣面前,照正常水平發揮,做了一次又臭又長的無聊演講。

    接下來出場的是馮員外。難得一見地,他展現出豪爽大方的美好品德,除兌現承諾、向衙門裏參與辦案的官差,每人贈送一兩紋銀之外,還特意捧出昨夜險被盜走的墨寶,用一根金絲楠木材質的橫木架垂掛,擺於縣衙正門之前,供衆人瞻仰膜拜。

    最後,在衆人如潮如雷的掌聲中,袁雷來到人羣中央。

    他說話時間很短,省略辦案過程,只簡練地彙報了案件處理結果,便匆匆準備離場。

    等了半天的重頭戲,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圍觀羣衆紛紛表示不過癮。不同意

    人羣中一陣騷動,有好事之人高聲大呼:“袁捕頭,請留步”接着又有些人起鬨道:“詳細講講,你和夜鳶交手的經過吧”

    袁雷心裏那個窘迫啊。昨天怎麼就腦子短路,把時間都花在懷疑含月的身份來歷上了作爲一名專業捕頭,昨晚應該詢問她夜鳶的特徵、招式、所說的話,以及兩人交手的具體細節纔對,這樣就算撒謊,也能有點底氣啊。

    這時有民衆提問道:“袁捕頭,夜鳶到底是男是女啊”

    “尚不明確,有待進一步調查。”

    “夜鳶使的是什麼武器”

    “情況緊迫,四周又太黑,沒能看清。”

    “夜鳶長什麼樣啊”

    “我連性別都沒辨清,你覺得我能看清他長相嗎”

    “袁捕頭,給大夥講講你是怎麼從他手裏奪回字畫的吧。”

    “這個說來話長,而且涉及了一部分暫不宜透公佈的內容,具體請等待結案報告。”

    袁雷被逼問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連連向旁邊的同僚使眼色。某衙役機靈,讀懂了他的意思,推說時間到、衙門裏另有其他公務需要袁雷處理,總算從七嘴八舌的人堆之中,將他救了出來。

    集會結束,馮員外私下找到袁雷,表示希望他能到府上享用晚膳,並順便見見自己那守寡多年的胞妹,交流交流早年喪偶的心得體會。除此之外,還有幾戶鄉紳請來媒婆,向袁雷遞上了自家女兒的庚帖,希望他能賞臉去府上細聊。

    都說男人四十一枝花。袁雷萬萬沒想到,自己不僅成了一枝花,還是一朵搶手的花。得了鄉親們的厚愛,他有些受寵若驚,卻不敢飄飄然地忘了本。

    走出衙門,回到家中,袁雷左翻右找,翻出了一個麻灰布包,將所得賞銀包了個嚴嚴實實,依照約定,給含月送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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