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莫宛雲的聲音傳來：“晚飯做好了，大家趕緊來喫飯吧。”
說起來，今天是江家人最多，也是最齊的一次，但因爲發生了這件事，餐桌上氣氛一片低迷。
看着左欣欣旁邊兩個可愛的小傢伙，江海鋒不由笑着問了句：“這就是欣欣和煜城的孩子吧？”
小程擡起頭喊了聲“四叔爺好”，小艾跟着喊了一句，稚嫩嗓音似乎沖淡了凝重的氣氛。
江海鋒笑了笑：“好好好，四叔爺回來得匆忙，回頭給你們補見面禮，沒想到咱們這麼多人，還是大哥先有了孫子，老爺子一定很高興。”
說着，他看了眼江煜城：“煜城啊，工作雖然重要，人生大事也要考慮，知道了嗎？”
“不勞四叔費心，我和欣欣感情很好。”江煜城嗓音淡淡，他一向不喜歡別人插手私事。
“這麼多年沒見，還是這個脾氣。”對此，江海鋒並沒有在意。
一旁江啓文緩緩道：“孩子們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別說煜城，你可楠姐還不是一如既往？”
“二哥，說歸說，可別把我扯上。”江可楠的語氣聽起來和江煜城如出一轍。
衆人笑了起來。
喫過晚飯，江道厲和江海鋒直接回了自己房間，江可楠在客廳陪兩個小傢伙玩遊戲，江啓文夫妻坐了會，也上樓去了。
左欣欣則拉着江煜城回房間上藥，看着男人後背明顯反彈的症狀，忍不住皺起眉頭：“你今天是不是抓了？”
“癢。”嗓音淡淡，委委屈屈。
“那也不行。”
左欣欣一邊抹藥一邊道：“今天只是達成了臨時協議？”
男人應了聲：“畢竟項目還在我們手裏，事情還沒有處理妥，等事情結束，項目就得拱手讓人了。”
事發突然，政府的負責人肯定也措手不及，今天能達成臨時協議，也算不錯了。
左欣欣有些不解：“只是賠償費的問題，怎麼會拖這麼久，你這段時間不是也在查財務狀況嗎？”
“是啊，一查才知道，江家表面看起來跟以前一樣，實際上遠不及當年。”不知想起什麼，江煜城語氣沉下幾分，“當初接這個項目的時候，江家幾乎投進去七成人力財力物力，誰知道資方中途撤資，項目迫停，後來才勉強運轉起來。”
運轉沒多久，就出了這事。
原來如此。
其實左欣欣一直在想江家的經濟情況，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江家再不濟，也不至於付不起賠償費。
現在才知道原因竟然是資方撤資，投資商再找，現在又出了這事，投進去的錢已經拿不出來，而江家僅剩的流動資金能勉強維持運轉。
只聽江煜城繼續道：“除了這些，還有方方面面的開銷，算了，不說這些了，四叔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在你們回來之前。”左欣欣也知道現在說這些只會讓人煩心，隨之轉移了話題，“四叔一直在外面，看起來比可楠姑還年紀大。”
“是嗎？”江煜城被她的語氣逗笑了。
想起四叔剛動不動就提大哥，江煜城臉上的笑意逐漸淡去：“我只在很小的時候見過他。”
實際上除了江可楠，他對江家其他人的印象，都停留在兒時的記憶。
這麼多年過去，再次回到這裏，他也有些不習慣，直到左欣欣和孩子來了，他纔有些歸屬感。
……
莫宛雲拉着丈夫回到房間，關上門窗，才偷偷摸摸從枕頭底下拿出銀行卡：“給你。”
“你這是……”一時間，江啓文有些懵。
“這裏面有七百萬，我也不知道能撐多久，反正是我現在全部家當了。”看着那張銀行卡，莫宛雲其實還有些肉疼。
聞言，江啓文又是一怔，他只是讓老三幫忙把把關，畢竟他知道自家媳婦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沒想到媳婦給了自己這麼大的驚喜。
雖然七百萬撐不了幾天，但一向只知道美容養生懟人的媳婦做出這件事，江啓文已經知足了。
莫宛雲在牀邊坐下來：“老公，你跟我說個實在話，這事多久能解決？”
其實她想問能不能解決，畢竟一家子都回來了不說，政府還插手得這麼快，就算她不懂，也該看出來事情的重要性。
“政府給咱們定了期限，月底必須解決。”
聞言，莫宛雲看了眼手機，頓時睜大眼：“只剩半個月了？”
他們要是能早點解決，何必隱瞞半個月，這下好了，這是逼着他們啊。
聽着妻子驚訝的語氣，江啓文無奈地搖了搖頭，彷彿一天之間蒼老了不少。
莫宛雲忍不住安慰：“好了，現在老四也回來了，大家有什麼事一起商量，我就不信咱們這麼多人，還能把江家葬送了。”
江啓文眸光閃了閃，片刻，他才緩緩開口：“行了，休息吧。”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隱瞞這件事讓他心裏一直有壓力，現在媒體曝出來，從某種程度上，他竟然有種解脫的感覺。
隔壁房間。
江可楠裹着浴巾從浴室出來，來到桌前坐下，面前擺着酒和酒杯，她不緊不慢給自己倒了一杯。
酒水傾倒而出與杯壁相撞發出輕微響聲，江可楠勾了勾脣角，似乎十分喜愛這個聲音。
她搖晃着酒杯，看着裏面的酒水東倒西傾，好像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過了一小會，她端着酒杯湊到鼻下聞了聞，然後一飲而盡。
緊接着，第二杯，第三杯……直到酒瓶剩下三分之一，她才停下來。
這時，一陣手機鈴聲響起，來電顯示是韓啓正，江可楠只是淡淡瞥了眼，沒有理會。
熟悉的純音樂還在響着，她自顧自繼續喝酒，一瓶見底，鈴聲終於停了。
江可楠深吸了一口氣，覺得還有些不過癮，便又拿了一瓶酒打開。
不同於剛剛的囫圇吞棗，這次她一小口一小口輕抿地品嚐着，似乎每一口都在享受其中的醇香。
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江可楠按下靜音，盯着屏幕看了好一會，直到電話自動掛斷，她才一口把杯子裏的酒喝完。
這個味道不如剛剛那瓶。
江可楠皺了皺眉，似乎沒有了喝下去的慾望。
窗外漆黑一片，房間裏寂靜無聲，明明什麼聲響都沒有，卻覺得周圍嘈雜得很。
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一瞬間，那些嘈雜似乎都被衝散了。
江可楠挑了挑眉，鬼使神差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接通，對面響起一道潤朗嗓音：“喫過晚飯了嗎？”
“嗯。”江可楠輕抿了一口酒水。
“我聽說江家的事情了。”韓啓正直奔主題，“我調動了一些流動資金，明天我們見一面……”
“沒空。”江可楠淡淡開口，“這是我們家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她應該知道韓啓正打電話過來就是說這件事的，怎麼就接了起來……
“可楠，我做這些不僅僅是因爲你，我跟你大哥相識一場，就算看在他的面子，我也不能袖手旁觀。”
“……”
韓啓正一向知道該怎麼說，江可楠挑了挑眉：“那你給我二哥打電話。”
“等等，我還有事跟你說。”
聽着男人有些着急的聲音，莫名其妙的，她竟然沒有按下去：“還有什麼事？”
“剛剛是公事，這次是私事。”韓啓正似乎鬆了口氣，“發生這種事，你心裏一定不舒服吧，少喝點酒，傷身。”
聞言，江可楠輕嗤一聲：“韓啓正啊韓啓正，你今天勸我少喝酒，前幾天是誰跟我拼酒量，虛僞。”
說着，她又把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奈：“我那天其實是想讓你適可而止。”沒想到局面越來越不受控制，他也不敢用強，只能奉陪到底。
對此，江可楠戲謔地勾了勾脣，沒有說話。
這麼多年來，多少人在她面前勸酒，可有哪個敢直接拿走酒杯的？
到現在，就連她二哥，也不敢那麼做。
“可楠，你是不是在喝酒？”
江可楠動作一頓，脣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跟你有關係嗎，別覺得自己很瞭解我。”
對面沉默了幾秒鐘，道：“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喝悶酒，喝悶酒又不喜歡周圍太安靜，所以你才接了我的電話，對不對？”
含笑的嘴角僵了僵，緊接着迴歸平淡，看着杯子裏的酒，江可楠一飲而盡，然後說了句掛了，直接摁下按鍵。
房間重歸寂靜，江可楠去洗手間刷了牙，就躺在牀上準備睡覺。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掃了眼，是韓啓正的信息——做個好夢。
爲了不錯過緊急電話，她一向不習慣關機，江可楠只好翻了個身，眼不見爲淨。
整個江家似乎在黑夜中進入沉睡，唯獨一間臥室還亮着燈。
江海鋒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一片漆黑，神情晦澀莫測。
片刻，他看了看時間，纔不緊不慢地撥出一個電話，
“事情怎麼樣了？”電話那邊響起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彷彿在歲月長河中侵染過，才如此的滄桑。
江海鋒眸光閃了閃，語氣聽不出喜悲：“一切順利，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你剛回去，各方面多加註意，要是漏了馬腳，就別怪我不留情面。”說到最後，聲音隱約染上幾分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