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左欣欣倏然睜大眼。
事情是這樣的。
上午在公司的會議結束後，江啓文就在辦公室整理資料，這時候，江海鋒單獨來找他，手裏還提着午飯。
一開始，江海鋒並沒有說明來意，而是讓他先喫午飯，看多了資料，他也正想歇歇，兩個人便坐在沙發上邊喫邊聊。
聊到項目進程推進的速度太慢，江啓文憂心忡忡嘆了口氣，也就在這時，江海鋒緩緩道：“二哥，剛剛有個朋友給我打電話，說有人願意高價購買公司，如果我們願意賣出股權，對方就會幫我們解決這些事情。”
聽到這話，江啓文頓時震驚了：“老四，你這是什麼意思？”
“二哥，本來我也想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咱們繼續解決眼下的難題，可轉念一想，這未必也不是一條出路。”
看着江海鋒充斥着紅血絲的眼睛，江啓文最終沒能說出重話，只是道：“老四，這事你今天跟我說就行，別讓道歷他們知道。”
哪知江海鋒面露幾分心虛：“我接電話的時候，他們就在旁邊。”
江啓文：“……”
聽到這裏，左欣欣忍不住睜大眼睛：“所以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眼前的江啓文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是哪個公司？爲什麼只給他打電話？可楠姑和道歷叔怎麼說？”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江海鋒上次非要進房間的事，左欣欣對他下意識產生了幾分警惕。
面對她的三連問，江啓文面色染上幾分滄桑：“你四叔常年在外面跑，人脈自然廣，那些人聽說了這件事，讓他做引介，最正常不過，至於那個賽爾普，據說是近幾年勢頭正猛的貿易公司，想要拓展業務。”
左欣欣眸光閃了閃：“可楠姑他們怎麼說？”
“你三姑當然不同意，說賣房賣車賣血也不能把江家親自拱手讓人，你道厲叔……”說到這，江啓文遲疑起來。
見狀，左欣欣睜大眼：“他同意了？”
“他沒有表態。”江啓文嘆了口氣，整個人陷在沙發裏，語氣滿是複雜，“這麼多年來，我跟你道厲叔聯手解決了多少難題，對他的所有行爲也瞭如指掌，他不表態，就表示心裏大半是認同你四叔的。”
“怎麼會這樣？”左欣欣越聽越驚訝。
在她的印象中，江道厲雖然脾氣不太敢恭維，可他確實個實實在在的工作狂，也是真正把江家放在心上，除了不是江家血脈，他幾乎都成江家一員了。
難道他覺得江家不行了嗎？
左欣欣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不是還有時間嗎，抓緊這幾天，我們先解決賠付，再解決股權的事，還有那個消失的投資商，你們不是報警了嗎，難道那邊沒有消息？”
江啓文閉上眼，緩緩搖了搖頭：“能做的事情我們都做了，可暴風雨來勢洶洶，我們根本沒有退路可言，而向前，也是一堵死牆。”
他的語氣滿是蒼涼和悲痛：“欣欣，這江家啊，真的要毀在二叔手裏了……”
聞言，左欣欣愣了一下：“二叔，你也要放棄了嗎？”
“我們都不想放棄，可事到如今，我們還在垂死掙扎什麼？”
這是，不遠處響起一道戾氣頗重的聲音，不用想也知道是江道厲。
他緩緩走過來，面色帶着幾分冷意：“曾經我也認爲只要我們齊心協力，就一定可以渡過難關，可是現在呢，都變成什麼樣子了！”
左欣欣抿了抿脣角：“道歷叔，江煜城最近只是不在狀態，他……”
“別拿不在狀態當藉口，你以爲我沒看見桌上的酒瓶？”江道厲拔高聲音，似乎已經到了隱忍的邊緣，“老爺子讓他來解決問題，而不是製造麻煩，堂堂江家唯一嫡系繼承人，居然只知道躲在房間買醉，我以前竟然沒看清他是這種人！”
“道厲，你說話注意分寸！”江啓文大聲道。
江道厲冷哼一聲：“哥，不是我不注意分寸，現在都火燒眉毛了，他成天躲在房間喝得爛醉如泥，是他放棄了我們，你還爲他說話！”
兩個人吵架聲音太大，把其他人都引了過來，心知他們吵的是公司的事，莫宛雲便沒有勸說，求救似的看向江可楠。
只見後者淡淡道：“事情都沒有決定，你們在這裏嚷嚷有什麼意思？”
“還要做什麼決定，我們已經被逼得寸步難行了，資金沒有，股權不夠，只能眼睜睜等着期限一到，把公司交給別人。”說完，江道厲氣急敗壞地坐在沙發上。
衆人沒有說話，因爲他們知道，這番話雖然不中聽，卻是江家以後肉眼可見的結果。
這時，江海鋒緩緩開口：“大家別吵了，我只是把這個消息告訴大家，並不代表這是唯一的退路，只不過依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及時止損，是比較明智的選擇。”
他們已經在這個無底洞裏扔了不少家當，再這樣下去，就算事情解決，江氏集團也不會回到以前的樣子。
道理誰都懂，可真要把江家人幾十年的心血捨出去，江啓文怎麼都下不了這個決定。
片刻，他鄭重其事道：“江家決不能落魄到靠賣家產來填補漏洞，可楠說得對，我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住老爺子的心血。”
說着，他掃過在場每個人的臉，道：“今天這件事情，我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老四，你去告訴那個人，讓他趁早換個目標。”
江海鋒卻猶豫道：“二哥，雖然你說的沒錯，但我們沒必要這麼快就拒絕。”
對此，江啓文張了張嘴，最後重重嘆了口氣：“好了，大家回去休息吧，欣欣，照顧好煜城。”
“好的，二叔。”
於是，這場爭執匆匆落幕，每個人的臉色越發沉重。
左欣欣回到房間直接去了次臥，她還記得江啓文口中提到的公司名稱，事實上在聽到的一瞬間，她就覺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裏看到過。
江煜城並沒有拿走全部資料，左欣欣大概翻閱起來，到底在哪裏看到過那個公司名稱？
片刻，左欣欣動作一頓，目光直勾勾盯着其中一張紙，找到了！
洛瑞克，那個夫維斯和威吉納共同的股東，曾經在賽爾普公司任職。
而這個賽爾普，就是提出願意高價收購江氏集團的貿易公司。
這一瞬間，左欣欣覺得腦海裏似乎有什麼東西把這些都串聯了起來，可又覺得缺了什麼。
看着眼前一疊一疊的資料，左欣欣陷入深思。
夫維斯，是江海鋒合作過，而後介紹給江啓文的投資商。
威吉納，是背後通過各種渠道收購江氏散股的公司。
洛瑞克，是這兩個共同的股東，又是賽爾普前任員工。
本來是兩個毫不幹系的公司，卻被同一個股東串聯起來，而這個股東又是塞爾普的員工，那這一切會不會跟賽爾普有什麼關係？
現在最重要的是，塞爾普是目前爲止唯一一家願意收購江氏集團的公司，那塞爾普和這個已經去世的員工之間，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或者說這一切都是巧合？
僅憑洛瑞克是賽爾普前任員工，並不能說明什麼。
這些信息虛虛實實，大部分還是個人猜測，所以左欣欣準備暫時保留。
除了這個原因，她最忌諱的還是突然變得有些不對勁的四叔江海鋒，不管是非要進房間還是同意江氏集團被收購的事，都讓左欣欣對他提起了防備之心。
說起這件事，就不得不提剛剛同樣同意收購的事情，江道厲的態度，也着實讓人持疑。
雖然不排除這是他們真實的想法，但左欣欣總是覺得哪裏有些不妥。
這時外面響起一陣敲門聲，左欣欣猛地回過神，這幾天以來她最害怕聽到的就是這個聲音。
她走出臥室，就看到小程站在房門口，見到媽咪，小傢伙壓低聲音：“是四叔爺爺。”
江海鋒？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不知道他這次來又是來幹什麼？
左欣欣披着一件外套，走過去打開門，就看到江海鋒站在外面，左欣欣露出幾分驚訝的神色：“四叔，你有什麼事嗎？”
說話間，她擡手揉了揉眼睛，彷彿是快睡着的時候被吵醒的樣子。
“四叔睡不着，想跟煜城商量商量公司的事情。”江海鋒笑了笑，目光卻向房間裏看去，只看到沙發上自己玩遊戲的小程。
左欣欣皺了皺眉：“都這麼晚了，四叔還是早些休息吧，收購的事情我會跟他說的。”
聞言，江海鋒還想說什麼，就聽裏面響起小程的聲音：“媽咪，我困了……”
“抱歉，四叔，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話音落下，左欣欣直接關上了門。
雖然並沒有太晚，可他們剛在客廳吵完架，江海鋒這個時候來找江煜城，是想探江煜城的口風？
畢竟現在他和江道厲算是同意收購的事，而江啓文和江可楠是反對的，那麼，江煜城的意見就顯得頗爲重要。
房門關上後，左欣欣並沒有急着回房間，而是仔細聽着外面的動靜。
好一會，才聽到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左欣欣立刻反鎖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