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逐仚 >第一百二十章 重回小鎮沐晚風
    離太嶽城百里之外的小鎮,少了皇城的威儀,卻多了幾分街巷的煙火氣。

    學堂裏,小童們搖頭晃腦的讀着半知半解的聖人言,總有那些調皮的孩子,自以爲夫子沒注意,在底下亂動。

    夫子閉着眼坐在前邊,不聞不問,文章放學前背不熟,他可要動戒尺懲戒。

    最前頭的小道士自修與小和尚不渡,把書本豎起擋在前,頭卻轉向旁邊,看着靠窗的小姑娘青伊。

    青伊用手拄着下巴,目光看向窗外,心思飄蕩九霄。她已經每日如此,不爲別的,只是思念着葉凌。

    “大哥哥,你現在在哪兒呢,青伊好想你啊!”

    “你說小寶她在想什麼呢?已經天天都是這個樣子了。”自修小聲的道。

    “肯定是她大哥哥,那個揹着木劍的劍客唄。”不渡撇着嘴道:“咱倆打的跟熱窯似的,結果便宜了別人。”

    自修白了他一眼:“便宜誰也不便宜你,你別想打小寶的主意,只要有我在,就不能讓你這賊禿驢得逞!”

    不渡擡眼看了看夫子,回瞪了自修一眼,轉過頭去繼續裝作看書。

    這時候,青伊看着窗外,突然心中一陣悸動:“大哥哥?”

    幾乎同時,夫子閉着的眼睛突然睜開,嚇得一衆學子不敢偷懶,俱都把眼睛埋進書裏。

    學堂最後一排的宋明眨了眨清澈的眼睛,看向窗外的一個方位,緊接着注意到夫子看向自己,他才收回了目光。

    街巷如故,葉凌站在一處緊閉的大門前,臺階上落滿灰塵,牆角的蛛網沒有半個破洞看上去倒像是新織好的。

    這是九爺的房子,現在是九爺夫妻倆的房子。

    輕輕推開大門,門軸鏽得發出澀聲。院子裏遍是雜草,被秋霜打黃,卻仍直挺挺的,跟九爺一個脾氣。

    院子裏那棵大槐樹早隨九爺離開,只剩枯枝。樹下九爺的墓上也滿是雜草,墓前擺放着葉凌留下的當初留下的兩壇醉雲釀,罈子褪色,滿是塵土。

    葉凌邁步上前,伸手將墓上的雜草除了除,便坐在墓前,拿起一罈醉雲釀,笑着道:“我也好久沒嘗過這滋味兒了,你不說話,我便當你準了。”

    說着話,葉凌便拍開封泥,聞着依舊濃厚的香氣,仰頭灌下一大口,酒入咽喉,化成一陣濃烈清涼:“還是我太虛峯醉雲釀纔可稱佳品!”

    葉凌就坐在墓前,一口一口將一整壇醉雲釀喝完,抹了抹嘴角,道:“喝着醉雲釀,便想起三弟,小白,還有師父了。等這次救出了三弟,便和他一起回太虛峯,看看師父與師祖回來沒有,然後再一起去找小白。”

    說着話,葉凌將剛買來的幾罈子酒擺在九爺的墳前,道:“這是鎮上賣的酒,聽說您以前每日都飲。”

    默然良久,葉凌微一愣神,轉頭看向門口,就見那裏站着一個綠衣服的小姑娘,大口喘着氣,可臉上沒有疲累,只有激動與委屈。

    她背後,一個小和尚與一個小道士扭打着跑過來,可到了大門口,他二人見了葉凌都不敢出言,急忙鬆開了彼此,靜靜看着。

    葉凌轉過身,嘴角泛起微笑,衝着小姑娘俯下身,張開兩臂。

    “大哥哥!”

    幾個箭步跑過來,小姑娘投進葉凌懷裏,淚水點點滴滴,落在葉凌肩頭。

    “大哥哥,青伊好想你。”

    葉凌抱着青伊,柔聲道:“大哥哥也想你。”

    兩人抱了許久,殊不知小和尚與小道士已經咬碎了牙齒,撕咬着自己身上的道袍與納衣。

    待兩個人分開,葉凌輕輕擦去青伊眼角的淚水,逗笑了她,便拉着她的手,說道:“走,去看看你母親。”

    此話一出,青伊原本的笑容再次消逝,低聲道:“母親她已經過世了,青伊現在,青伊現在沒有家了!”

    葉凌輕輕抱起青伊,言道:“青伊還有大哥哥在,大哥哥就是你的親人!”

    “嗯!”

    青伊又哭了一通,才被葉凌抱着往學堂走。

    青伊母親雲孃的病勢太重,便是夫子也沒有辦法,就在葉凌離開的半個多月後,她便故去了。現在青伊舉目無親,就住在學堂旁邊,夫子的一間房子裏。

    葉凌抱着青伊在前走,不渡與自修亦步亦趨的跟着,兩個人心裏難受,相互擠眉弄眼,可誰都不敢上前去。

    葉凌自然知道這兩個小鬼頭的心思,他也對他二人的師父有些好奇,便回身道:“我們要去見夫子,你們就先回去吧,稍後我會帶着青伊去拜訪的。”

    兩個人看向青伊,青伊便道:“我聽大哥哥的,你們也要聽。”

    “我們聽!我們聽!我們都聽他的!”

    “我們這就回去等着,青伊你可一定要來啊!”

    兩個人一路小跑着就離開了。

    待他們倆走後,青伊對葉凌道:“大哥哥,我不要去廟裏與觀裏了。”

    葉凌微一皺眉:“爲何?我記得你以前經常過去的啊!”

    青伊道:“我娘一心向善,平時省喫儉用也要供養佛道,可到頭來,佛祖不保佑,天尊不愛護。他們都是些忘恩負義的東西,青伊再不要看他們了!”

    青伊滿是怨氣,葉凌只好寬慰她道:“你娘做這些事是出於自己的善心,不是要神仙去庇佑,若你送了禮,神仙便庇佑你,這豈不是與官場行賄無異?重要的言行一致,不違本心。”

    青伊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她只知道大哥哥說的話都沒錯,她都無條件的相信。

    很快見到學堂,葉凌將青伊放下來,兩人邁步走進去,只見夫子孔孟堯坐在首位上,衝葉凌笑道:“回來了。”

    葉凌趕緊長施一禮,道:“學生這次回來,只是爲了救出我的三弟,其餘雜事一概不問。”

    夫子點了點頭,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道:“徐崢回來了嗎?”

    葉凌道:“大哥先我一步抵達,此刻應該在太嶽城中。夫子可是要見他?”

    “若該相見,自會來見。”夫子擺擺手,指着窗外道:“我那舍外還有一間空房,雖然簡陋,倒也能遮風雨。你若是不嫌棄,可暫住幾日。”

    青伊聞言,滿臉期許的看着葉凌。葉凌笑着再施一禮:“如此,學生便要叨擾夫子了!”

    是夜,青伊拉着葉凌講了好久的話,直到青伊不知不覺的睡着了,葉凌才得以離開。

    殊不知,自雲娘過世後,這是青伊第一次沒有半夜哭醒的一晚,甚至做了一個香甜的美夢,使她側着的面龐上,掛着淡淡的微笑……

    …………

    雖是夜半,太嶽城諸多地方仍然是燈火未息。六皇子府上,百里瀚然一襲明黃色長衫,束髮玉冠,翩翩神秀。

    他手裏握着黑白棋子,正自己擺局對弈,眉頭嚐嚐緊鎖,難以舒展。

    未多時,悄然出現一個黑袍之人,看不見容貌,站在棋盤前頭看了幾眼,便出聲笑道:“慘不忍睹,何來興致?”

    百里瀚然聞其言,釋然一笑,將棋子丟回棋盒,道:“我那二皇兄棋藝超羣,據說已經可以與棋聖歸海一較高下。我偶爾遊戲,看來還是太差。”

    “棋盤之上,不過小道,”那黑袍人冷笑道:“若擺擺棋局便能操控天下,這世上哪還會有難事?”

    百里瀚然走到位子上坐下,端起茶杯來問道:“有事就說吧。”

    黑袍人道:“徐崢的義弟葉凌已經回來,現在太嶽城百里外的一個鎮子學堂裏。”

    “嗯,”百里瀚然淡淡應了一聲:“他三弟還在我手上,他自然是要回來。都是重感情的人,可敬也可憐。”

    黑袍人接着道:“既然如此,何不殺了他,以絕後患!”

    “他能有什麼後患?”百里瀚然冷笑道:“當初不過是看重了他和徐崢的關係,才做了個順水人情,送他去內閣。倒不想他攪出了事端,幫我廢掉了大皇兄。現在徐崢已經站出來要和二皇兄與梁家較量,我又何必插手呢?”

    黑袍人聽罷,又沉聲道:“既然如此,不如將徐崢的三弟做掉,嫁禍給百里清風,這一把火加上去,豈不是燒得更徹底?”

    “我都說了,檯面上的人已經夠多,我沒必要往裏頭摻和,”百里瀚然不緊不慢的問道:“梁源現在在哪兒?”

    黑袍人道:“已經被殺了,毀屍滅跡!”

    “消息可靠嗎?”

    “八方客棧的消息,絕對不會有錯。”

    “好!”百里瀚然微微一笑,道:“這件事想辦法告訴梁敬一,讓這隻老狐狸也死了那條想苟且的心。他想要躲到後邊去,這戲可怎麼唱啊!”

    黑袍人點點頭,百里瀚然接着道:“我那大皇兄在傾安城待的可好?”

    “這個……”黑袍人有些無奈的道:“百里千山似乎是料定有人要殺百里長空,請了不少高手看護,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可實在是太難了。”

    “我那個皇叔啊,”百里瀚然搖搖頭,道:“既然做不得,便不做了。”

    黑袍人應了一聲,便要離開。

    “等等!”

    百里瀚然突然叫住他,問道:“我那憐兒姐姐,爲什麼會在太嶽城?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黑袍人慾言又止的道:“這……憐兒小姐她……都是爲了一個大乾的將領。”

    “大乾的將領?”百里瀚然皺緊了眉頭:“誰?”

    “叫韓石。”

    “韓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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