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周衍 >第114章 雪地裏的閒聊
    此後幾天王央衍一直都呆在梅園之中修養,等到躺得倦了便偶爾擡頭看一眼盤坐在道常亭前的王深藏,不知是因爲懶惰還是沒有必要,她很少見他離開梅園,甚至是連亭外都不願踏出一步。

    次數多了,她便感到有些好奇,問了一句他到底坐在那裏做什麼,但他只是回頭看她微微一笑,而後道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解釋。

    他說,“在觀星。”

    王央衍看了一眼天色,心想,這大白天的,上面都是雪,哪來的星?

    雖然心中不解,但她並不想問太多,只是無所事事地盯着他發呆。

    許是這些天身體尚有些虛弱,又或是基於其他的原因,她的思緒無比安寧,就連性子都是隨着天上飄落的雪慢慢地變得柔軟。

    過了些時候,王央衍偶然間聽聞了宮中二殿下被禁足三個月的消息,腦海中浮現出那名青年冷漠無情的臉,皺了皺眉,實在想不明白那是爲什麼,便向王深藏問道:“怎麼回事?”

    王深藏顯然知道這件事,道:“是陛下的意思。”

    王央衍仍舊不解,“陛下?陛下也知道?”

    王深藏說道:“你的身份特殊,陛下自然也有所關注。”

    王央衍一愣,似懂非懂。

    就算有所關注,但又何至於此?即便她體內寒毒發作的背後不乏有李長邪刺激的緣故,但說到底那其實是自己意志不堅的原因,何況他多多少少還是個殿下,怎能說禁足就禁足?再說了,她聽聞李長邪還是清馭司司首,如此這般,豈非……

    她知道大周帝君與李長邪之間本便存在嫌隙,但沒想到居然會這般嚴重。

    她看着王深藏,欲言又止,“但是……”

    “他不該對你出手。”王深藏知道她的疑惑,轉過身來拂起袖子倒了杯熱茶推到她跟前,風輕雲淡地開口。

    雖說李長邪沒有攻擊王央衍,但卻施展境界壓制逼她下跪。

    王央衍沒有想到他居然知道這事,正要問什麼,卻聽他又說了一句話。

    “既然他敢動手,那便意味着他準備好了承擔隨之而來的後果。”

    他說的平靜,漫不經心又彷彿理所當然,眉目清然而朗潤,以背後的一湖白雪相襯,霞姿月韻,宛若不入凡塵不可觸犯的謫仙一般。

    王央衍從前見到的他一直都是笑意然然、風趣搞怪的,但不知爲何這幾天他好似變了個人似的,雖不至於不苟言笑,卻氣質謙默,只是簡單地坐在那裏便彷彿自成一方安寧平靜的世界,就連說話都是鋒芒不露卻冷意十足,儼然如藐視衆生的無情天神一般。

    或許這纔是本來的他。

    王央衍聽着他的話,微微一愣,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

    世間大修行者輕易間執掌風雲,往往皆淡漠寡情,她此前並不是沒有接觸過如他這般的人物,就比如小師叔,就從不正眼瞧人。

    若是她到了他們這樣的位置,想來也能做到這般心性寡淡不沾情俗吧。

    想着這些,她站了起來,擡步往外走去。

    王深藏猜到她要去哪裏,沒有問什麼。

    ……

    廣信殿中還是那般寂寥無人,甚至可以說是荒涼。

    雪慢慢從空中飄下,堆落在石縫間的荒草裏。

    李長邪一個人坐在敞天的院子裏,坐在放着一杯冷茶的石桌旁,擡起頭看雪,或許是在看雪。

    他的神情深沉雋永,面具下的雙眸映照着漫天雪絮,似乎也沒有什麼情緒。

    殿裏一名丫鬟僕人都沒有,雪下得很安靜。

    不受寵的帝子就是這般,沒有人伺候,沒有人理會,孤獨寂寥。

    王央衍拎着一盒自御膳房順來的糖糕走上長廊,來到他身後不遠處站定,雙手環胸,眼底映照着前方那個孤寂的身影,情緒不明。

    李長邪被帝君親自下令禁足,不許任何屬下或近侍探望,而之所以是屬下與近侍,大概是因爲他沒有什麼近親的人。

    帝王家向來冷漠,想來也不會有其他殿下前來關心。

    她對他並無好感,但也說不上討厭或恨,只是有些好奇,所以來看看。

    想着這些,她默了片刻後正準備走上前去,卻忽然察覺到不遠處有些動靜,心中訝異,腳步一頓,下意識收斂氣息躲到長廊高柱後,靜觀其變。

    門前一襲華貴錦袍撐着傘迎風雪而來,腳步匆匆,似乎還帶着些許擔憂與着急。

    王央衍定睛看去,待看清來人後,平靜無波的雙眸之中不禁閃過一絲驚訝。

    來的人恰是宮中的五殿下,李呈宣。

    只不過他來這裏做什麼?何況還是單獨一人?而且看樣子還是偷偷來的。

    莫非他與二殿下其實關係匪淺?但她爲何從未聽說過?

    李呈宣撐着傘快步來到李長邪面前,擋住落到他身上的雪,勝若山河風光的臉上隱見擔憂之色,問道:“父皇有沒有對二尊兄怎麼樣?”

    李長邪看了他一眼,不鹹不淡地問道:“你來做什麼?”

    李呈宣見他沒事,也便放下心來,聽到這話以爲他是在擔心自己,微微一笑說道:“我偷偷來的,沒有被人發現,倒是父皇爲何要禁二尊兄的足?”

    李長邪說道:“問那麼多做什麼?”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着,李呈宣倒像是十分關心李長邪的樣子,只不過李長邪的回答總是不冷不熱,聽着甚至顯得冷漠。

    王央衍躲在不遠處的柱子後面聽着兩人的談話,不禁猜測起二人的關係。

    五殿下的母妃是宮中的賢妃,聽聞從前倒是與二殿下的母妃關係極好,兩人經常相互挽着手一同到御華園裏散步談心,如此說來,二殿下與五殿下想必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只不過聽聞那場火災過後,五殿下的母妃不幸離世,賢妃因此整日愁雲滿面、鬱鬱寡歡,曾懇求帝君允許自己將二殿下待在身邊當親生兒子一般養育,但卻被拒絕了,每次心中擔憂前來廣信殿看望時,總是被二殿下拒之門外。

    二殿下與五殿下許是從小結下的深厚情緒,不然五殿下也不會冒着抗旨不遵的危險前來探望。

    不知過了多久,院子裏的談話聲漸漸消失,只聽到李呈宣最後說了一句,“那我先走了,明日再來探望二尊兄。”

    李長邪嗯了一聲。

    輕緩的踩雪聲隨後響起,還有吱呀的舊門開啓又關上的聲音。

    過了會兒,李長邪忽然淡聲說道:“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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