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心裏握着一個湯圓大小的白糯糰子,兩顆眼睛小的跟芝麻似的,唯一條鏈子似的尾巴,輕輕晃動,像個活物。
“不會錯,能結出這麼強勁的結界,只有盤古開天斧所化的器靈可以做到。”百里遲暮說道。
處於安逸的結界內,大家都保留着最後的一點實力,不再如亡命之徒一般拼。
塔坨化作了人身,修長挺拔的身姿一如既往的高傲,身披雪白短絨大氅,領間那一長溜泣血似的紅色毛領,似乎褪色一般,化作火烈鳥一樣的顏色。
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依舊是妖異,冷豔,美得不似個人樣。
皮相再好的人族,在他身旁,都顯得殘次。
邱葵還是第一次磕到塔坨的美,該怎麼解釋呢,對,神顏。
超凡脫俗,不立三界的顏。
以前覺得他是向着人族的形態在幻化,如今看來,這纔是他真正的面目,是他本來的樣子。
他的頭頂,還立着那對金燦燦的龍角,與化作人形的他,一點兒都不突兀,倒顯得相得益彰,本該如此一般。
邱葵心裏騰昇起一股異樣的念頭,那龍角,就是塔坨他自己的龍角。
可怎麼會呢,一頭狼,怎麼會有龍的角?
向來咋咋呼呼百里遲暮,此刻就比邱葵淡定得多,瞧見與往常不一樣的塔坨時,也沒有任何驚訝之聲。
邱葵琢磨,如果不是百里蟲臉盲,就是她自己太孤陋寡聞了。
“挺聰明,還知道奪舍。”塔坨這話,是衝邱葵手裏的球說的。
“奪舍?”邱葵不解其意。
百里遲暮在一旁小聲說道:“可以理解爲借屍還魂。”
“所以我手裏的,是避水珠?”邱葵一點即通,看形態,的確與圖稿上描繪的避水珠一模一樣,只是這避水珠,絕非千年之前的避水珠了。
塔坨垂眸,眯着眼瞥一下,冷哼道,“我看不是避水珠,該是避水豬纔對,蠢蠢笨笨,連話都不會答,莫不是被你攥太緊,捏死了?”
“啊?”邱葵驚慌。
“也有可能是在裝死。”塔坨又道,“不如,給我捏一捏。”
“大佬,您就別嚇唬它了。您一上手,它還能有命在?”百里遲暮趕緊打圓場,他可不想這好端端的結界光罩,突然碎裂,再把他燉煮一遍。
說到燉煮……
百里遲暮從空間囊裏摸出一管蘆薈藥膏,開始梗着脖子,仔仔細細地塗抹起來。
邱葵輕輕鬆開手指,眼下塔坨在身邊,她倒是不擔心這小傢伙能逃掉。
只是……
她提溜着鏈條一樣的小尾巴,抖了抖,小湯圓似的,黑芝麻眼都眯成小茴香了,看來,的確是睡着了。
“它應該是沉睡太久,這首次甦醒,便竭盡全力締造結界,所以疲乏了。”邱葵見這小湯圓軟乎乎的一團,實在可愛的緊,心裏軟綿綿的,恨不得吧唧上一口。
“呵,女人。”百里遲暮塗着藥,還不忘擡眼吐槽一句,“沉迷外表。”
先是被大佬的顏值驚得目瞪口呆,又被這小糯米糰子萌出一臉褶皺。
女人,就是這麼表面的生物。
百里遲暮眼裏的鄙夷,都快溢出來了。
邱葵又不是瞎子,豈會看不見,氣呼呼地瞪了百里遲暮一眼,“小心我颳了你的八字眉。”
百里遲暮聞言,兩手捂着八字眉,轉了個身,默默塗着藥膏。
“對了,這龍王墓爲什麼會突然崩塌?還有,你怎麼會從深淵裏衝出去?”邱葵揪住塔坨問。
他可不會承認,因爲沉浸在結界幻象中出不來,一氣之下,靠靈力硬鋼,震碎了結界,導致龍墓土崩瓦解!
總之,都是那夜光杯的錯!
“該死的夜光杯,竟是一個引妖入夢的惡俗酒杯!”塔坨悄聲嘀咕一句。
好在邱葵向來見好就收,見塔坨不欲多說,猜想可以涉及他個人隱私問題,便又想起另一件事,氣呼呼地瞪向在場的兩個男人——
“爲什麼不救小魚兒?”
“她本就是一道殘魂,有什麼可救的?”塔坨語氣平淡。
“殘魂?”邱葵震驚得尾巴根都豎起來了,“怎麼會是殘魂?她活靈活現的,我還上手摸過,有實體的,冰冰涼涼,滑滑溜溜的魚兒身啊。”
“大佬說的沒錯。”百里遲暮點點頭,說道:“真的只是蟠龍族的一道執念罷了。蟠龍族若非陪葬,是沒有資格守墓的。”
“你是說……蟠龍族生來,便是陪葬,守墓的?”邱葵問。
塔坨和百里遲暮都點了點頭。
塔坨又說道:“應是歷時久遠,其餘蟠龍族殘魂都消失了。這條小魚兒生前,實力應該不弱。”
所以纔夠資格,憑一道殘魂,留存至今嗎?
邱葵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感覺,很堵,又很悶,總之不是很舒服。
她盤着尾巴,也不再開口了。
“那什麼……”塔坨見她心情不好,緩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看我的龍角,怎麼樣?”
邱葵仰頭,瞥一眼,“金光四射,富貴!尊貴!”
“你不想問問怎麼來的?”塔坨又問,但他蹙眉愁苦的樣子,顯然還是猶豫中掙扎。
“知道。”邱葵翻了個白眼,“你吞了龍膽是嗎?連屍體都不放過。你是不是羨慕我的蛇尾,所以才吞了龍膽,結果長出來一對沒什麼用的角。”
“你是……這麼想的?”塔坨驚愕。
邱葵安慰道:“也不是完全沒用,至少挺好看。”
塔坨:“是嗎?”
邱葵:“是啊。”
百里遲暮:“……”
這小葵姑娘能跟着大佬活這麼久,就是因爲蠢嗎?看來蠢,是可以保命的。
百里遲暮決定,管住嘴邁開腿,千萬不要被大佬弄死在無形之中。
“擡手。”塔坨示意邱葵把手腕給他。
邱葵伸手。
塔坨將她的衣袖擼上去,露出潔白的皓腕。
百里遲暮調轉身體,關閉五識,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塔坨將避水珠掛在邱葵的手腕上,那長長的尾巴一折一勾,正好是個手鍊,那小湯圓似的身子,正如一顆吊墜一般。
他咬破中指,滴入一滴血,印在邱葵手腕上。
邱葵看見她白皙的肌膚下,浮出一顆六芒星圖標,在那避水珠進入圖標範圍後,整顆六芒星開始緩緩轉動起來。
但很快,這顆六芒星就消失了。
手腕依舊白皙光滑,除開多出一條避水珠手鍊,並無其他異常。
“你把它束縛在我手上了?”邱葵壓低聲音,“你不知道,百里蟲蟲之前嚇得跟個鬼一樣,說這避水珠是天地間第二具大妖神之軀。你把它戴我手上,我怕我命薄,壓不住,回頭這器靈醒來,把我手給剁下來了。”
“你的鑰匙,你不戴身上,誰戴身上?”塔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