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邊上,長長的一圈葷類妖餐,順着河道彎彎曲曲,排成長龍,因爲祕境的原因,這些妖餐還冒着騰騰熱氣。
隔着回溯之眼的結界,邱葵不禁使勁吸吸鼻子,好似聞得到這香味似的。
“這些葷菜,沒有被扔進焚爐?”邱葵問老屠刀。
他們剛上島時,就聽見小籠包幾個抱怨,說他們葷類要被扔進焚爐,集中處理掉。
但從畫面上看,霖壹並沒有處理掉這些葷類妖餐的打算。
老屠刀緩緩開口道:“那饕鬄是想眼不見爲淨,但這孩子說捨不得浪費食材,向她求了恩賜。她答應待盛宴過後,讓這孩子將這些葷餐帶回家鄉分食。”
“可這些,有劇毒吧?”邱葵不解。
渚爾冷冷哼了一聲,“你除了身體沒進化,這腦子也沒進化吧。他自己下的毒,還能不知道,又不是想屠村。他這麼說,無非就是想留下這些妖餐罷了。你不覺得,他現在就將葷類妖餐取出箱篋的行爲,有些奇怪嗎?”
邱葵點點頭,回答道:“按理說,空間囊裏的祕境,時間流速慢,這些食材不但保鮮,還能保溫。他何不等回了村,再將妖餐取出?”
“因爲他回不了村唄!”百里遲暮說道。
邱葵也知道,他今日一戰,很難回村了。
只是被百里遲暮這涼薄的語氣一說,心裏莫名滋出些無名火來。
老屠刀開口說道:“這孩子,他抱着必死的心來了。他提前取出這些妖餐,也算是給自己的廚藝生涯,最後的交待了。”
“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出點味兒來。”百里遲暮的手指,在畫面上的葷類妖餐上,畫一條線,又從飄蕩在河面上的素類妖餐上,畫一條線,問道:“你們瞧瞧這些妖餐,一長條,一長條,整齊劃一的擺放着,像不像是看戲的觀衆?”
霖壹突然擡頭,目光透過回溯之眼的畫面,直勾勾地看向畫面外的邱葵他們。
那眼神,彷彿能透過畫面,看見他們一夥似的。
但這不可能,除了空間不同外,連時間也相隔一千三百年,怎麼可能同步。
邱葵理智上知道絕無可能,但情感上,被這直勾勾的一眼,嚇得有些忐忑。
“他是在看我們嗎?”顯然,有這種感覺的,不只是邱葵,還有百里遲暮。
霖壹神色淡淡地轉過身,拖着那綠色的箱篋,朝着高高在上的饕餮走去。
他來到饕餮面前,從箱篋裏取出一支青銅材質的三足湯羹碗。
“這是什麼?酒器嗎?”百里遲暮問。
這樣的材質,他不陌生,很久很久之前,倒是在博物館見過。
“這是獄銘鼎。”塔坨說道。
“獄銘鼎?”邱葵沒聽過這名字,但能得塔坨的一句解釋,想必不是凡人器具。
果不其然,那三足的青銅小鼎,忽而膨脹起來,變得越來越大,足足有十來米的直徑,七八米的高度。
“這是饕鬄慣常使用的餐具,與小葵的空間囊一樣,同屬於高階靈器。”渚爾解釋道。
“這怎麼看,也不應該是餐具吧?”百里遲暮指着畫面中的獄銘鼎說道。
此刻回溯之眼中,霖壹搬來一架木梯,搭在獄銘鼎上,靠着這木梯,他爬了上去。
“獄銘鼎,是鬼道的祭品,天道崩塌之前,這東西就鎮在奈何橋的墩子下。”塔坨蹙眉,他倒是沒料到,這獄銘鼎竟然會出現在這頭饕餮手中。
渚爾小糯米腦袋微微扭了扭,“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邱葵道。
渚爾看向塔坨,問:“那獄銘鼎,不正是尊上幼時喝奶用的嗎?在不周山時,我還曾見燭龍刷這獄銘鼎,他……他說……”
“說什麼?”塔坨臉色一沉!
渚爾立即閉嘴,自行締結出一道屏障,鎖在嘴巴外面。
邱葵一臉驚愕,顯然是沒有料到,大妖神幼時也喝奶?
而百里遲暮則趴在地上,笑得噗呲噗呲。
老屠刀並不爲周圍環境所影響,他的視線裏只有霖壹。
回溯之眼中的霖壹,現在抱着一頭小豬仔大小的妖獸,搖搖晃晃立在鼎口邊上,摸着那小妖獸的肚皮,往鼎內擠着。
“這是乳獸。”百里遲暮驚訝道,“一千三百年前的乳獸,得值好幾座莊園呢。”
乳獸的肚皮下面,有兩個小刺梨一樣的器官,通過擠壓,會有潔白的奶液灌入鼎內。
邱葵在匠魂谷擠過山羊奶,也擠過水牛奶,但這樣子滿腹奶液的乳獸,她還是第一次見。
不禁砸吧着嘴,道了句:“可惜了,只有兩個源頭。”
塔坨眼尾一抽搐,想起在恩桃村的不良遭遇,雙眸沉沉,耳廓微微發紅。
“這麼大的鼎,這麼小的乳獸,得擠到猴年馬月去啊。”邱葵還在嘀咕,沒注意到塔坨的異常。
但很快,她發現霖壹停手了。
原來乳獸的奶液並不是這道菜的主料。
老屠刀這時開口解釋道:“夏至這一日,所有的菜色,這孩子都會提前準備妥當。唯有這一道菜,是現場烹煮。這道菜,也是每一年夏至的保留菜目。”
“什麼菜?”邱葵好奇不已。
“盤山玉炙羹。”塔坨竟然先於老屠刀回答。
“你怎麼知道?”邱葵打量起畫面中的饕餮,疑惑,他們關係有這般好?
峇釐在旁適時地解釋道:“因爲這是塔坨幼時最愛的一道湯羹。”
塔坨的最愛?
“腦殘粉啊。”百里遲暮脫口而出,見大家都望着他,於是悻悻一笑,“我是說,她,極其、極其崇敬大佬!”
畫面中,霖壹手持大銀湯匙,站在木梯上,懸着身子,正在全神貫注地爲饕餮烹煮這道盤山玉炙羹。
饕餮手指一彈,一簇火苗飄到獄銘鼎下,燃起熊熊烈火。
此刻,江心島外的屍河也開始緩緩遊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