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小崽子,什麼時候醒的?”
老屠刀扭頭一看,被這些小傢伙的陣勢給嚇了一跳,話剛訓出口,便看見這些小傢伙跟塌方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鋪天蓋地壓向他——
“爺爺!”
“嗚嗚嗚爺爺!”
“爺爺、爺爺……”
沉寂悲傷的氣氛,突然被這三千道妖餐亂糟糟的一陣鬧騰,給打破了。
邱葵看見老屠刀被各種食物掩埋起來,單手單腳蹦躂,掙得面紅耳赤。
她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她擡頭,看向懸下天邊的一輪皎潔明月,心裏釋然開來。這結局,應該是霖壹最想看到的結局。
塔坨看着邱葵笑眯眯的側顏,突然覺得人族有點意思。
他笑了笑,說道:“霖壹走前,將他最後的一縷執念,送給了這些妖餐。往後這些小傢伙們,將繼承他的意志,像老屠刀守護它們一樣,守護着老屠刀。”
“挺好。”邱葵嘴角勾起,眉目間都是明朗的笑意。
這樣,真是再好不過了。
次日,大家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江心島。
臨走前,百里遲暮治好了屠刀爺爺的外傷。
因爲饕餮怨念消散,故而那道毒瘴結界也不復存在。
渚爾,則加固了江心島的結界,另外又在毒瘴的位置,重新立了一道堅不可破的結界。
就讓霖壹最後的寄託,煥發新生,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天地中,無憂無慮地悠然生活吧。
邱葵最後看了眼江心島的方向,心情複雜地踏上了筋斗雲。
“轟——”
那是什麼聲音?
筋斗雲剛剛飄出息土的範圍,就聽見了一道驚雷般的巨響。
邱葵順手拿過百里遲暮的長筒獸眼,往聲響處望去——是江心島的位置。
“好像是屠刀爺爺那邊……天吶!怎麼突然起火了?”
她擔憂地轉動着長筒獸眼的調節圈,放至最大倍數後,發現着火的只有沉犀木。
沉犀木案板萌發出來的所有藤蔓枝條,連同案板一起,熊熊燃燒着,眨眼間的功夫,就已經燒成了一片火海。
離奇的是,這片火海被一道結界罩,封鎖成一個圈,只燃燒沉犀木的部分,島上的其他花草樹木完全無損。
老屠刀帶領着三千道妖餐,正目光愕然地看着那詭異燃燒的妖火,心裏隱隱明白是誰縱的火了。
但邱葵不明白,她坐在筋斗雲上的身子,往前傾了傾,“怎麼會突然起火的?而且這火,只燒沉犀木啊……”
塔坨輕哼一聲,“一棵妖木罷了,天道自會懲治。”
他負在身後的指尖上,還跳躍着一簇幽藍色的火苗。
“對!大佬說的是!”百里遲暮摸着他乾乾淨淨的眉毛,幫着開腔:“一道天雷,我都看見了。放心,你瞧老屠刀他們一副看戲取暖的樣子,真不像有危險。況且,這妖木,惑人心智,留着終究是個禍害。”
他隱約能猜測到,大佬爲什麼會殺沉犀木,因爲它會讀取記憶麼?
那可真是,有點兒價值了!
百里遲暮掩下跳躍的眼角,興奮得有些躁動不安。
邱葵嘆了口氣,有些可惜,她不覺得沉犀木是妖樹,它只是能力特殊罷了。
這就像一把刀一樣,它可以做傷人的刀,也可以做救人的刀。
筋斗雲在空中晃晃悠悠地飄着,漫無目的。
它不知道這羣身份特殊的貴客,要去往何方,它甚至膽戰心驚,問都不敢問。
邱葵盤腿坐在筋斗雲上,顯然正在沉思。
這一趟饕鬄塚之行,肯定是白費功夫了。
而關於墜星的線索,眼下一片空白。
百里遲暮解釋說光饕鬄塚的線索,他已然花費了十來個年頭,才探出一二。
因而再有墜星的線索,邱葵很擔心又是十來年後,甚至,她有生之年,都不一定能等到墜星的線索。
眼下,該何去何從呢?
筋斗雲在天空中轉着圈,越轉越明顯,跟鬼打牆似的。
邱葵都快暈吐了,只得輕輕拍拍筋斗雲蓬軟的雲身,“你能暫停會兒嗎?”
筋斗雲渾身一哆嗦,一動也不敢動了。
邱葵這纔對塔坨說道:“這世上,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賣消息,或者說打探消息的?”
塔坨蹙眉,他與世隔絕千年之久,天劫後的世道,又是日新月異,變化最爲巨大的世道,老實說,他對這世間格局,並無太大的概念。
“我傳信給蒼侖崛,讓他們四處尋一尋,可有異象迭生之地。”他說道。
同時,渚爾也抖抖尾巴,“雖然我現在,不想再和公正堂搭上什麼關係。但我留在公正堂的暗線還在,應該可以從公正堂打探出一點消息來。”
峇釐也安慰道:“燭瀧溝如今廣開途經售賣靈草、藥草,衆妖聚集,應該也能打探出點兒消息來,我這就傳信慄兒,讓他安排下去。”
邱葵感激地點點頭後,一臉期待地望着百里遲暮。
“……”百里遲暮頓了一下,結結巴巴道,“我、我、我那什麼,我沒什麼資源,也沒什麼渠道,不像他們啊。”
一個統領妖狼族,一個統領耳鼠族,一個還是公正堂的創始人,官方還是資深方,都佔齊了。
“我就一小小小小的醫者。”百里遲暮舉起他的小手指頭,揚了揚,“我起初也是爲增長見識,想編撰祖上尚未完成的《藥草全集》罷了,這才勞筋骨餓體膚,遊歷在天地山川之間。這墜星的消息啊,還是我異常敏銳,才一點一點收集探索出來的,就這,已經耗費我十來年了。我真沒騙你,再多的線索,我是真沒有。便是疑似線索,那都是沒有的。”
百里遲暮斬釘截鐵的樣子,多少讓邱葵有些失落。
這廝,既給了她希望的苗頭,又僅僅只是個縹緲的苗頭。
“眼下,你怎麼想?”百里遲暮反問她。
邱葵眸色一沉,“我想先回匠魂谷,一面等待大家的消息,一面幫大哥哥處理谷內的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