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什麼信你?就憑你認識佰伊嗎?”邱葵後退一步,覺得這位太姑奶奶此刻的情緒,有些癲狂。
“小姑娘,我毀了整個太歲族,就爲了護他一命,你覺得我會害他?”
奚冉抓住面前的菌絲,黑色的污血從她指縫間往外溢出,她緊咬牙關,似乎想要徒手扯斷這些菌絲。
但顯然是徒勞。
“你救我!求你!讓我拿命去賠,去填,去換!我求你,救救我!奚家該死!多無辜的奚家都該死!但是佰伊不該,他唯一的錯,只是救了我而已。求你了,姑娘,讓我把命還給他!”
奚冉的手被菌絲纏得又黑又幹,一層皮貼着骨頭,彷彿瞬間衰老了幾百年。
邱葵手裏的砍骨刀橫着一劈,劃開了菌絲。
“謝謝你……”
奚冉從那缺口栽倒出來,虛弱無力地衝邱葵道着謝。
“我並非有心想救你,我只是喜歡聽故事罷了。再則,你既然知道佰伊救了我一命,想必也知道我身邊跟着什麼。若想對我動手,我勸你三思而行!”
奚冉無力地笑了笑,“塔坨,傳聞中的大妖神。若非他的插足,奚沉又怎會有破釜沉舟的決心。佰伊也是仗着大妖神的出現,這纔想要了斷過往。”
“那你呢?你是什麼心思?”邱葵問。
奚冉伸手,“小姑娘,扶我一把。”
邱葵單手執刀,空出一隻手來,拽起了地上的奚冉。
“走吧,你要的答案,就在前面。”
奚冉手一揮,原本空空蕩蕩的前面,出現一條黝黑的通道。
通道兩邊,燃着瑩白色的妖丹。
輪迴道在這裏接起來了?
“輪迴道的盡頭,是奚家人想要的公道,一起去看看吧。”
奚冉挪步,慢慢向着黝黑的通道走去。
邱葵再次踏入輪迴道,這一次,耳清目明,她聽見了打鬥的聲音,同時,原本漆黑的通道,在她眼前豁然開朗,她看見了通道的盡頭,倒着奄奄一息的佰伊。
“佰伊!”
奚冉突然掙脫邱葵的攙扶,連撲帶爬地跑過去,一下就摔在了佰伊身上。
邱葵蹙蹙眉,急忙小跑着跟上去。
但她的視線落在激戰的塔坨身上,只見他手裏託舉着一顆血紅色的人頭,這人頭約莫巴掌大小,眨着眼睛,發出一陣咯咯咯咯的笑聲。
那是極其童真稚嫩的笑聲,彷彿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
塔坨的對面,正是奚沉,只是他的懷裏,抱着一個三四歲左右的孩童。
那孩童揮舞着藕節一樣的白嫩小手,不停地搖着一柄銅製手鈴,小腿歡快地晃着。
但他卻沒有頭。
身首分離還能這般歡樂,顯然不是正常人啊。
奚沉似乎想要搶回那孩童的頭,與化作人形的塔坨,陷入膠着中。
邱葵竟然從塔坨臉上看出一絲疲態。
她疑惑地環顧四周,果然發現了幾個熟面孔,正是二廚妖象,三廚妖魚,四廚器靈,不過此刻都已經恢復了原形,倒在地上,難辨生死。
塔坨沒有專門碎敵妖丹的嗜好,所以……
她的視線落在奚沉身上,這才發現這小子很耐打啊,塔坨的任何攻擊在他身上都起不到作用。
而塔坨的狀態卻有些不太對勁兒起來。
他身形微微搖晃着,好幾次攻擊都出現了偏差。
邱葵注意到塔坨的刀,在朝着奚沉懷裏的孩童襲去,但每一次那孩童搖動手鈴時,塔坨的眉毛就會皺緊一分,似乎在強忍着什麼。
那柄銅製的手鈴不對勁,它晃動起來的聲音,對塔坨有影響。
邱葵沒有多想,提起刀就衝進戰鬥圈裏,她的砍骨刀瞄準的方向,正是那柄手鈴。
噌——
一聲脆響,她的刀尖從鈴身上劃過,滋出一片火花。
那孩童的手捏緊了拳頭,嘴裏的咯咯咯笑聲,也變成了低沉的嘶吼。
“小葵,接住!”
塔坨竟然隨意一拋,將那顆嘶吼的小血人頭,朝着她的位置拋來!
有沒有搞錯,她旁邊就是奚沉啊!
果不其然,奚沉比邱葵還愣,雖然覺得有詐,但最終賭了一把,飛身一躍,想要搶奪那顆朝着邱葵撲來的小血人頭。
“靠!欺負我腿短嘛!”
邱葵用力一甩,手裏的砍骨刀飛了出去,正中那顆小血人頭,且刀尖朝着額頭劈進,硬生生砍出一道大大的豁口來。
但是沒有鮮血涌出,只有無數道黑影,爭先搶後地往外飛着。
“這是什麼東西?”邱葵險險避開那些黑影,單手一擡,喊道,“刀回!”
咻的一聲,如疾風呼嘯,奚沉只覺得眼前一紅,那顆小血人頭便被刀,帶回到邱葵手裏面了。
“妖刀!”他憤恨不已,手裏的無頭軀體開始不滿地掙扎着,似乎想朝着邱葵撲來。
“妖刀?呵。”邱葵沒好氣地笑了一聲,替自己的武器正名,“它可是神族的上古器靈!”
那顆人頭在刀刃下瘋狂咆哮着,一張小嘴裏,全是黑漆漆的尖牙。
“塔坨,能毀嗎?”她問。
“碎掉!”塔坨回道。
他此時已經緩過勁兒來,縱身一躍,就再次擋在奚沉面前,阻止了他的刀鋒。
邱葵對塔坨的話,很是信任。
當下,她舉起刀,如同劈柴一般,將那顆還嵌在刀刃裏的小血人頭,狠狠地砸在妖骨鋪就的輪迴道上。
砰——
伴隨着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聲,那顆小血人頭裂成幾大塊,裏面的黑影子如颶風一般,朝外輪迴道席捲而起。
然而這些黑影,還沒來得及逃竄,就被卡在輪迴道出口的奚冉,竟通通吸納入體!
邱葵嚇得大吼一聲:“塔坨!”
“無妨!那些黑影不過是奚家怨靈罷了。”塔坨的聲音從邱葵耳後傳來,她回頭,發現戰況已經結束了。
塔坨的靴底,正踩在奚沉那張俊美的臉蛋上,一手還提溜着倒栽蔥的無頭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