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葵倒是不覺得塔坨會這麼飢不擇食,只是她略一琢磨後,忽然問道:“塔坨能看見我?”
渚爾點頭,“不然呢。”
邱葵又問:“你倆是因爲砍骨刀能見到我,塔坨是爲什麼?他又沒有認主。”
渚爾用看白癡的眼神看着邱葵,“你認主了啊。”
“我什麼時候認主了?”
“妖契。”
它這麼一說,邱葵就明白了,頓時,嘆一口氣,認了!
……
蒼侖崛如今,跟個墳場似的。
塔坨剛一踏入的時候,還以爲妖狼族的領地被土撥鼠搶佔了,到處都是疙疙瘩瘩的小土包,看着怪異極了。
直到他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輕輕淺淺飄蕩在空中,她的味道變了許多,很涼,卻讓他浸骨的舒服。
他朝思夢想,自有很多話藏於心間,他開口,聲音沙啞低沉地像頭怪物,見她望過來,滿眼驚詫,忽而甜蜜化爲酸澀,再然後,他只來得及道出一句餓。
他是真餓了。
乃至於醒來時,看見邱葵的第一眼,就是長臂一撈,將人圈入懷中,狠狠地,貪婪地,埋在她頸間,深深地吸了一口,那冰涼又清甜,引他垂涎欲滴的氣息。
邱葵左手託着鍋子,右手託着鏟子,被圈禁在懷裏,大氣都不敢出,身子僵直。
渚爾嘖嘖舌,幸災樂禍道了句:“看來還真是餓極了,這是怕想要見見血了。”
邱葵聞言一哆嗦,塔坨該不會想從她脖子上咬一口吧。
緊接着,她又聽見渚爾陰陽怪氣來了句:“你這是想上面見血,還是下面見血啊?”
哈?
除了脖子,還想咬別處見血?
邱葵正疑惑間,便見旁邊撥弄炭火的峇釐,長腿一踢,將石頭上的渚爾一腳踹出去好遠好遠,遠到邱葵的餘光都捕捉不到。
呃……
她愈加迷惑。
這時,塔坨鬆開她,問道:“你的身子呢?”
邱葵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見峇釐的長耳一支棱,目光透露着不可思議,盯着塔坨,問:“你這畜生,如此急不可待,還講究不講究了?”
塔坨聞言,瞄準峇釐,長腿一踹,將他也踢飛數百米之遠,只在空中,劃下一道殘影,消失不見。
這廝,起牀氣有點兒大啊。
邱葵趕緊從塔坨懷裏拱出來,生怕下一個挨踢的人是自己,她放下鍋鏟,指指面前的一長溜食物,急忙介紹道:“這是紅燒鴒鴁、白灼鮯鮯魚、醬炙狴狴……嚐嚐唄。”
她撲閃着眼睛,一臉忐忑和驚愕。
塔坨瞬間冷靜下來,他接過邱葵遞過來的木箸,就着面前用勤案草盛放的食物,沉默無言地慢慢享用起來。
邱葵託着腮幫子,安靜地蹲在旁邊看塔坨進食,曾經風捲殘雲的他,這會兒斯文得不像樣子。
沒過多久,峇釐和渚爾便打打鬧鬧地尋了回來,也同邱葵一般,蹲在旁邊,相顧無言地看着塔坨慢慢喫着。
許久後,塔坨才放下木箸。
面前的食物已經被喫得乾乾淨淨,一點兒骨頭渣都沒有留下。
他正欲開口,卻被邱葵搶先一步,問道:“你禿了嗎?”
此刻的塔坨,身着一件單薄的月白衣裳,光滑的質地,宛如他綢緞般的長髮,只是上面斑斑駁駁的血漬,十分醒目。
他留在匠魂谷填補結界裂口的白絨大氅,乃是皮毛所幻化,如今這副慘兮兮的樣子,很難不讓邱葵擔憂。
見他沒有回答,邱葵皺皺眉,問道:“莫不是,剝了皮填的?”
塔坨眉頭一蹙,越發聽不懂這小人渣渣在嘀咕些什麼了。
他疑惑地看向峇釐和渚爾的方向,兩位心照不宣地比劃了幾個手勢。
塔坨這才瞭然,解釋道:“無妨,皮外傷,不礙事。”
堂堂大妖神之軀還能留下皮外傷?
邱葵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過上許久,她才佯裝淡定地說道:“蒼侖崛一別後,都發生了什麼,說說看吧。”
塔坨突然側身,斜臥在她立起來的碎骨墳塚之上,望着一望無際的澄淨天空,靜默許久,這才笑了笑,緩緩說道:“那日,我見百里蒼蒼帶走了你。原想,有峇釐和渚爾陪同,一路應當無礙,況且,西莽原林的結界,便是公正堂也破開不得。”
所以當日他沒有過多操心,只奮力一戰,求個速戰速決。
塔坨揉着眉心,似乎沉浸在回憶之中,他緩緩說道:“公正堂雖然想要以多勝少,但顯然實力尚淺。遠不如千年前,初代公正堂時的戰鬥力。所以這一戰,只持續月餘,便結束了。雖不是全軍覆沒,但想要緩口氣,只怕百年間,不會再有公正堂什麼影子了。”
邱葵雖然以遊魂狀態四下飄蕩時,就聽聞過蒼侖崛這一場巔峯對決,但此刻聽當事妖,這麼雲淡風輕地講述出來,她還是微微抱緊雙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哪有這傢伙貝齒紅脣一張一合說的那麼輕巧啊……
塔坨見邱葵蜷縮成一團,以爲她魂靈不穩,打了個響指,在她周邊凝聚起一層護佑結界,這才繼續說道:“結束戰鬥後,我便回到了西莽原林。但可笑的是,我卻進不去匠魂谷的結界。”
他說着,目光復雜地看了眼正專心致志聽故事的渚爾。
渚爾隨即一個哆嗦,立即解釋道:“不能啊!你說百里遲暮在結界上動了手腳,需要以你的血脈方可打開結界,所以我就撐了你的狼袍做填補,沒道理,你這正經鑰匙,不如備用鑰匙好用吧?”
邱葵眉頭擰成小疙瘩,問道:“渚爾說,你的白絨大氅是筋斗雲託運而來。那時,你還在戰鬥中吧,是怎麼得知結界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