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身上的光變得淡了些，她的樣貌現出，張皇后死死盯着那張臉，她忽然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了。
“啊，啊！”張皇后張着嘴，跌坐在地，用手扣着喉嚨，恐懼讓她發抖。
“你，你想，幹，幹什麼？”元宗皇帝處於極度驚恐中，完全沒有了前幾日去楚王府時的居高臨下。
此刻他眼中只有懼怕。
這裏門窗緊閉，他是眼睜睜看着女子憑空出現，尤其是此刻，他還看到女子肩頭站着一隻青色的，有着五彩冠羽的鳥兒。
青色小鳥的一雙眼睛直直凝視着他，元宗皇帝心中大驚，她感覺到了震懾，來自於眼前女子的震懾。
一瞬間，他連頭都擡不起來，不由自主的，就要跪下去。
淺墨眼皮微微垂下，眼神冷冽，“夏侯昌，我今天來，是想問你，如今蠱屍禍亂，每日裏都有人死去，帝都城即將淪陷，你卻藏在這後宮，裝聾作啞，是想等着夏侯吉驅使蠱屍攻陷帝都，打入皇宮，將你也變成蠱屍嗎？”
元宗皇帝頭都擡不起來，滿身都是冷汗，他做皇帝做久了，容不得這樣被人揭短，當下也不顧心頭的那股震懾，硬着頭皮道：“你，你竟然敢質問朕？”
而且，而且還直呼他的名字！
自從他當了皇帝，已經多少年沒人敢叫他的名字了，眼前這個，曾被他羞辱的女子，卻成了第一個！
這讓他感覺身爲皇帝的自尊受到了踐踏！
元宗皇帝勉強擡起頭，迎上女子的眼睛，“你，大膽！”
淺墨輕笑一聲，只是笑意卻不達眼底，她的眼神依舊如冰雪般冷冽。
“夏侯昌，外面那些人都知道你中風了，你聽，門要倒了，只要他們進來，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你覺得，你這個皇帝還能做多久？”
元宗皇帝被戳到了痛處，又氣又驚，本就口歪眼斜，說話口齒不清，這下直接話都說不利索了。
“你，你——”
淺墨緩緩走近，走到元宗皇帝身邊，看着他嘴角流出的口水，一臉憐憫，“嘖嘖，多可憐啊！曾經高高在上，一句話就能主宰旁人命運的皇上，怎麼就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元宗皇帝臉都漲成了豬肝色。
淺墨又笑了，“皇帝陛下，你現在是不是感覺頭很暈，視物不清，臉發麻，口舌發麻，瞧，你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又指了指腦袋，“下一步，就是這裏的血管爆了，‘嗙’！”
隨着淺墨話音的落下，元宗皇帝身子猛地一哆嗦，忽然，他眼前一黑，整個身體都開始不受控制地撲倒。
恰在這時，外面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坤寧宮的大門，終是被撞開了。
張皇后看着元宗皇帝倒地抽搐，嘴角流着白沫，她驚恐交加，猛地跪在了淺墨面前，咚咚磕起了頭，“求你，求你救陛下！”
淺墨挑眉，“憑什麼？憑什麼要我救一個曾經羞辱我，傷害我的人？”
張皇后失語。
元宗皇帝更是面如死灰。
他已經聽到外殿傳來的嘈雜腳步聲，那腳步聲好像催命符一般，讓元宗皇帝心生絕望。
他不敢想象，他若是真的被逼退位，會是怎樣一副慘景。
元宗皇帝和張皇后都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真，真的？”元宗皇帝說不出話，就只能由張皇后來問。
淺墨微微勾脣，“但我不白救！”
張皇后眼底燃起希冀，再次咚咚磕起頭來，“只要楚王妃能幫皇上度過這次難關，你要什麼都行！”
淺墨蹙眉，“我不是楚王妃！”
她看向元宗皇帝，“皇帝陛下應該不會忘了吧？你早就將我貶爲側妃！不，我也不是側——”
淺墨說到這，像是很苦惱，“我是側妃嗎？好像，不是吧？”
元宗皇帝和張皇后都不敢回答淺墨，殿外的腳步聲愈發近了。
“溫姑娘，你如果想繼續做楚王妃，皇，皇上可以成全你！”張皇后急切地說道：“求你，快幫幫我們！”
淺墨眉頭皺的更緊了，“成全我什麼？你們爲什麼會認爲我想繼續做楚王妃？做楚王妃有什麼好的？”
張皇后一愣，“那，那你想要什麼？只要皇上和本宮能做到，一定都答應你！”
淺墨這才點點頭，“這纔像人話！”
張皇后嘴角一抽，難道她之前說的就不是人話？
可時間已經容不得讓她多想，她只能放低姿態懇求眼前女子。
好在淺墨也沒再耽擱時間，“夏侯昌，你是天岱有史以來，最無能的皇帝！”
元宗皇帝和張皇后都愣住了，兩人都沒想到淺墨竟然會這麼不客氣。
“你無能懦弱，自私自利！身爲帝王，卻沒有決斷力，犯了錯的人，你不懲罰，立了功的人，你不信任，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
“你不過是吃了先帝以及歷代天岱皇帝留下的紅利！好好一個天岱，卻在你手上敗落！”
“如今更是鬧的死人復活，遍地行屍走肉的可怕景象，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爲過！”
“你自詡忠孝兩全，其實你纔是最不忠不孝！不管怎麼說，秦太后撫養過你，助你登基，怎麼說，也有恩與你，可你是怎麼對她的？”
“……”
淺墨語速很快，一樁樁一件件，將元宗皇帝說的臉一會紫一會青。
“今天，我可以幫你，但你得保證，想辦法擊退夏侯吉，平復蠱屍作亂！”
元宗皇帝聞言，眼神變了，他想說話。
淺墨先他一步說出，“你是不是想說，你沒辦法？不！你是皇帝，你必須得有辦法！你沒有辦法，就找那些能想出辦法的人來想辦法！無論如何，不能讓蠱屍攻入帝都！”
元宗皇帝眼神劇變，張皇后着急，先點了頭，“答應！皇上都答應！”
淺墨看着元宗皇帝，元宗皇帝眨了下眼睛，表示接受。
他沒有選擇！
“我給你扎針，能保你一炷香的時間恢復正常！這一炷香的時間，你們自己把握好！”
說完，淺墨便給元宗皇帝幾處穴位紮下金針。
……
張皇后神思恍惚，是被宮女喚了聲，才從回憶中驚醒的。
她眼神聚焦，落在桌上那鶴形狀的紙灰上，忽然覺得喉嚨裏乾澀的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