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一字一句地把自己方纔的問題重複了一遍,“少主,爲了殺回京城,碧海閣上下準備了十幾年。”
“可如今時機尚未成熟,少主卻違背了計劃,擅自回京,罔顧我們多年來的心血,難道不該給我們一個交代?”
“交代?”
季臨淵劍眉微蹙,聲線突然冷了幾度,讓這房間裏的其他人都不由得狠狠地打了一個冷顫。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凝視着步清幽,“你想要一個什麼樣的交代?”
“很簡單,少主只要答應我們現在立刻離開京城,過往種種,我們可以既往不咎,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按照原來的計劃,按部就班地執行。”
步清幽身姿窈窕,脊背拔的筆直,不卑不亢地回望着季臨淵這雙深邃的宛若深潭般的眸子。
這雙眼睛,曾讓她無比沉淪,一顰一笑,都讓她無法自拔。
可是現在,這雙眼睛裏竟然堆砌着滿滿的森然。
本以爲季臨淵就算是不在意她的想法,也總該顧及閣中上下其他人的想法。
可是,這一次,她算錯了。
季臨淵渾身上下迸發出來的氣勢宛若潮水般將步清幽團團包圍,更宛若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動彈不得。
在步清幽以爲自己要被活生生掐死的時候,季臨淵終於開口。
“我做事,還需要事無鉅細地向你們交代?”
“少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站在步清幽身邊的一個姑娘忿忿然地開口,“少主,清幽姐也是爲你好!”
“是啊,少主,你該不會真的如同外界所言,被那個農戶之女迷惑了心智吧?你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對清幽姐的!”
“閉嘴!”
在季臨淵發怒之前,步清幽冷聲斥責道。
已經夠了,她想要表達的意思,季臨淵想必都已經十分清楚了。
過猶不及,在徹底激怒季臨淵之前,她一定要從季臨淵的口中聽到答案。
季臨淵身姿挺拔地站在衆人面前,即便是如此“衆叛親離”的態勢下,季臨淵仍舊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彷彿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任何事情能撼動他的情緒。
“既然你們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們。”
“木羨魚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是我季臨淵認定的妻,你們可以不將她當成是少夫人看待,但必須要有起碼的尊重。”
衆人鴉雀無聲。
一句“是我季臨淵認定的妻”宛如一記重錘,將步清幽直接砸入了十八層地獄。
那這麼多年,她算什麼?
一旁一直默不作聲,想要將事情交給季臨淵全權處理的尉遲敬在心底重重嘆了口氣。
他這個徒兒啊,到底還是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推了過去。
司琛也是一臉的錯愕,幾步走到季臨淵的面前,想要再次開口勸慰他幾句,卻被季臨淵一道狠戾的目光,立刻封住了他想要說的話。
季臨淵似乎還嫌不夠明白,又補充了一句,“任何事情都是我季臨淵一人的決斷,和我的夫人沒有任何關係。”
“臨淵!”
山腳下,陷入了夢魘之中的木羨魚驚叫着從牀上坐了起來,嚇得伏在她牀畔的薩仁也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季公子來了?”
牀上的木羨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冷汗已經從裏到外地浸溼了她身上的衣服。
眼前仍舊是一片朦朧,可鼻尖縈繞的味道卻是和牢房裏的味道天差地別。
“薩仁?”
木羨魚試探地喚道。
“季夫人,是我。”
薩仁捂住自己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心臟,重新坐在了木羨魚的身邊。
看到木羨魚渙散的眼神,她才驚覺,“你的眼睛……”
“臨淵呢?”
木羨魚顧不上回答她的問題,厲聲問道。
可薩仁哪知道那麼多,“天牢着火,我是被一個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救出來的,然後就被送到了這裏。”
“我也不知道,季公子在哪裏。”
木羨魚立刻便再也坐不住,猛地掀開了被子,鞋也顧不上穿地從牀上跳了下來,赤着腳想要朝着朦朧的視線中,那道透着光的門奔出去。
可邁出了不過兩步,就被狠狠絆倒,然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季夫人!”
薩仁急忙去扶,卻被木羨魚一把抓住衣領,厲聲問,“臨淵呢?臨淵呢!”
“慕容可在哪裏?帶我去找他!”
戴着金色面具的人她只認識一個,就是慕容可!
難道他只把自己從天牢裏帶了出來?不行!季臨風那個瘋子絕對會殺了他的小相公泄憤!
她必須就找季臨淵!
薩仁十分爲難地告訴她,“可這竹屋外面全都是陣法,一個不小心行差踏錯,就會有生命危險!”
“季夫人還是不要着急,那位公子離開之前曾說過,他很快便會回來的!”
木羨魚情緒激動,還想再說什麼,卻已經是被自己額頭上的傷給搞的胃裏一陣陣的翻江倒海。
強忍住想要嘔吐的慾望,木羨魚緊抓住薩仁的手腕,“我等不及!快帶我去找他!”
她必須親自確認季臨淵的安全才行!
架不住木羨魚的堅持,薩仁只好帶着她走出了竹屋。
可眼前一片浩瀚的竹海,她們人生地不熟地,到底該往哪邊走?
瞥了一眼來時的方向,薩仁把心一橫,就帶着木羨魚朝着相反的方向,也就是竹海的方向走了進去。
季臨淵從古樓走下來,回到竹屋的時候,裏面已經是人去樓空了。
他的心慕然一緊,立刻朝着外面追了出去。
可是,茫茫竹海,微風拂過只剩下了竹林搖晃的聲音,哪裏看得到半點木羨魚的影子?
正焦灼之時,季臨淵突然看到了一條被綁在竹子上的布條,是薩仁衣服的顏色!
糟了,她們無意中闖進去的地方,前面被佈下了一道殺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