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金爵釵 >第20章 我花開後百花殺
    後頭幾日,兩位哥哥同別家的世子們在一塊兒玩樂,也不方便帶上我。

    我自是知道他們大抵也就是玩玩博戲猜猜謎,沒啥好玩兒的,不帶上便不帶上罷。

    正在道兒上走着,倒是瞥見了圍場外頭的牧苑。

    那些侍從也是眼尖的,瞧見是我,也不敢上前來,遠遠地就開始恭敬地行禮。

    彘兒,你也在啊我緩步走上前去。

    哼!他偏頭不看我,這小孩子氣性還真大。

    哎,不理就不理吧,也免得每次一見到我就撲過來。

    我擡眼正好瞧見牧苑第一間就是大老黑的馬房,興奮地走了過去,捧起飼草餵它。

    我們大老黑又是壯實了不少嘛。

    它朝我俯身拱拱,想必也是愈發喜歡我。

    自那日我和二哥騎了它,倒是從那一衆黑馬裏頭脫穎而出了,飼草都比從前精細了許多。

    這個名字一點兒都不好聽。劉彘在旁邊寸步不離地跟着。

    那殿下又取過什麼好名字?我覺着這孩子着實是黏人,不免輕笑問道。

    他偏頭一指,眼裏一股子挑釁,那白馬的名兒就是我起的,‘白麪玉嬌’,表姐覺得這名兒還不錯吧?

    我哪能猜到那犯了我名諱的字是他取的,若是旁人也便罷了,這麼個五六歲的孩子,真是愈發沒大沒小了。

    我直直走上前去,揪着他的耳朵,彘兒,你知道什麼叫避名諱嘛?

    知道!他也不反抗。

    我一瞪眼,知道?那你說說什麼叫避名諱?

    君父尊親的名字是不能隨意提起的,所以一定要避開!

    嘿!那你怎麼還給這白馬起這名字!犯了我的名諱知道嗎?

    劉彘微微一噘嘴,你又不屬於‘君父尊親’裏頭的。

    我眯着眼,我雖然不是長輩,但好歹還算你的表姐

    這廂話還沒說完,他就立馬開口,你是我未來的妻子!

    啊呸!誰是你未來的妻子?你這孩子怎麼嘴上沒把門兒啊!

    我在前頭急吼吼和人家解釋那金屋藏嬌就是個玩笑話,爲的就是不讓這小豬崽子成爲衆矢之的,畢竟若是早早將聯姻之事坐實,那這劉彘奪嫡的籌碼可就一下子上來了,自然多了幾分危險。結果這毛孩子,一路在身後給我拆臺,巴不得今兒就成親呢是吧?成什麼親,他懂什麼叫成親嗎?

    他還是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就是憋着氣瞪着我。

    罷了,我今兒沒心情幫王美人教育孩子。

    我偏過頭去不再理他,心下想着要不要自己個兒去騎個馬。

    昨日二哥領着騎了一路,我也算是會在馬背上安穩坐着不掉下來了。

    陳阿嬌

    嘿呦,這聲音不是我們敬愛的公主殿下嘛?

    我慢悠悠地轉身,俯身行個萬福禮,拜見陽信公主。

    小弟你在這裏幹嘛?她直接略過了我,朝着劉彘喊道。

    那小豬崽子擡了擡眼,一副天真純良的模樣,大姐,我來這裏餵馬呀。

    餵馬?劉娉忽地擰起眉毛,滿臉不屑,那是太僕牧師的活兒,哪裏需要你一個皇子親自來喂?

    劉彘鼓了鼓嘴,指了指身側的白馬,白麪玉嬌的名字是彘兒起的,現下父皇將它賜給了太子哥哥。我不能同它在圍場裏肆意奔馳,便也只好趁着餵它馬飼的時候多看幾眼了。

    還白麪玉嬌呢?這名字一聽就是個福薄的劉娉嗤笑一聲,不過就是一匹白馬罷了,值得你這般珍愛嘛?

    劉彘方纔還好好的,現下忽地攥緊拳頭,直接頂撞了句:大姐難道就沒有珍愛的東西嘛?

    劉娉這下子也是一愣,旋即皺着眉擺了擺帕子,隨便說個兩句,怎麼還急了?

    劉彘倔着腦袋,瞪眼不言語。

    我只好慢悠悠地開口,陽信公主此言差矣,這馬匹呀,無論是在哪朝哪代,都是頂頂稀罕的。更莫說毛色純白,無一絲雜色的品種,也是這幾年才逐漸培育起來的。若換做是外祖父在位的時候,普天之下都湊不足四匹呢!

    劉娉那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哼聲啐了一句:怎麼可能?

    我莞爾一笑,大漢成立之初,‘自天子不能具鈞駟,而將相或乘牛車’,別說是白馬了,就連毛色純一的黑馬都難尋得。國家苦於缺馬,因而才‘創加廄律’,鼓勵養馬。呂后時爲繁殖軍馬,明令禁止母馬流向境外。外祖父在位期間,頒行‘馬復令’:‘令民有車騎馬一匹者,復卒三人’,用免役的辦法來鼓勵民間養馬。皇帝舅舅繼位之後,更是在秦邊郡牧馬苑的基礎上‘益造苑馬以廣用’,擴大邊境遊牧地區軍馬牧場規模。難道公主殿下未曾聽說過這些嗎?

    劉娉面子掛不住,嘴上仍舊不肯饒人:笑話!本公主哪裏需要知道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亂七八糟?我這下是真的添了絲慍怒,深吸了口氣,事關國家危亡,豈可這般兒戲言語?

    呵,你還真當自己是誰了?劉娉勾起左側嘴角,小小翁主罷了,一口一個國家大事?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劉彘攔在我身前,擲地有聲地衝着劉娉喊了句:大姐,皇室子女受先祖庇佑、萬民敬仰,難道便只耽於享樂嗎?你身爲公主,不知責不擔責不認責便也罷了,還有何顏面嘲諷那些想要擔責之人?

    彘兒!我可是你親姐姐!劉娉瞪大了眼睛,眉毛都擡高了不少,胳膊肘子朝外拐!

    還不待劉彘回,我冷聲直接插話,公主殿下——就沒有信仰嗎?

    劉娉呆愣了半晌,丹鳳眼眼尾噙了一絲心虛,旋即又立馬掩了過去,高着嗓門回:信仰?那種東西能當飯喫?能抵錢花?

    她這話裏話外皆是粗鄙之詞,聽得我腦仁都疼。

    我嘴角也勾了起來,目光平靜地盯着她,《禮記·曲禮》中有這樣一句:‘國君死社稷,大夫死衆,士死制。’意思是說:國君應當爲保衛社稷而死,大夫應當率領民衆保衛國家,直到自己戰死,而士人應當爲法制所規定的衛國責任而死。那麼公主殿下認爲,皇室子女該爲什麼而死呢?

    劉娉額間冷汗直冒,思索了半晌也答不上來,只好顧左右而言他,指着我來了句:好你個陳阿嬌!竟然敢詛咒我漢室江山!現今國運昌盛,你便是滿口的‘死’字,究竟是何居心!

    她果真是半點都沒聽懂我話裏的含義,一副狗急跳牆的模樣,當真是可笑。

    同這種人過招,有失身份吶

    我不願再浪費口舌,略略俯身行了個禮便從她身側繞過了。

    陳阿嬌!劉娉尖細的嗓音直衝腦頂,沒得惹人心煩,也不知道劉娥、劉嫵素日是怎麼熬過來的。

    圍場的戍衛皆往這廂看過來,我藉着扶釵環的契機,淡淡掃了他們一眼。

    這下子誰也不敢再偷瞄,站得筆直,目不斜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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