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裏沒見她這麼認真，現下聽起故事來倒是比誰都津津有味。
這等子專注力若是能用到平日伺候我的時候，那該有多好呀……
我心下愈發想逗逗這小妮子，也不着急說完，慢悠悠地回了句：;後來呀，十幾個家丁就在前廳繞了一圈兒又一圈兒，廢了半個時辰的功夫，卻連鼠毛都沒摸着一根。
;啊……甘棠的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嘴脣微噘，;咱們府上怎麼盡是些喫乾飯的呀！
我憋住笑意，颳了刮她的鼻樑，繼續說道：;幸虧周管家這時候聽見了聲響，立即從後院兒趕了過來。他見前廳已然亂成了一鍋粥，唯恐父親回府時看見此情此景會怪罪下來，急得是直跳腳吶！說來也是天時地利人和，這時候正有一個在花囿做事的小婢子背了個籮筐走了過去……周管家順勢便攔下了那個小丫頭，一把搶過她背後的籮筐，‘嗖’地一下擲了過去……
;然後呢？如何了？
我也不再賣關子，立即添道：;偏也是巧了，那竹籮筐倒正正好罩住了那隻碩鼠！衆人見狀，這才消停下來。
;想不到周叔年輕的時候也身手矯健嘛！甘棠連忙嘆了句：;哎！總算還有個靠譜的人兒！
我脣角邊的笑意更濃烈了幾分，;躲在角落裏的小丫鬟們此時也緩過神來，趕忙將我母親從案几上頭攙扶了下來。她們正準備遞杯茶給我母親壓壓驚呢……未曾想啊，那隻三色花貓又開始作起妖來，一下子撲到了籮筐上頭，生生將那筐子撓開了一個口兒。還未等到衆家丁反應過來呢，那隻大老鼠就從小縫隙裏鑽出來了！我終於憋不住笑意，一邊捂着帕子一邊接道：;我母親作勢就驚叫着把手頭的杯盞一摔，又跳到案几上頭去了！
;啊哈哈哈……難怪您方纔叫我們不要傳了出去！這等子糗事怕是長公主殿下提都不願提及的吧？甘棠朗聲癡笑，嘴角都要咧到耳後根去了。
我也輕笑着點點頭，;後來父親回了府，見母親立在案几之上，亦是嚇了一大跳。他哄了好些時辰，才安撫住了母親，順勢將她從案几上抱了下來。可一連好幾日，我母親都睡不着，總是想着牆角邊或者牀底下會不會突然竄出來一隻碩鼠來！
;啊！這可不行吶！甘棠滿臉的憂心，真是把自己也帶入進去了。
我嘴角微抿，繼續接道：;後來也不知怎麼的，遠在淮南封地的劉安居然聽說了此事，竟然興師動衆地派了麾下的謀士專程趕到了長安城，說是要給我母親出驅鼠的主意。
;淮……淮南王派人來長安城出主意？一直沉默着的細娘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你也覺得怪得很，是不是？我憤恨地啐了一聲。
細娘連連點頭。
甘棠卻還是沒參透其中玄機，只嘆了句：;想不到這淮南王年輕時候竟也是個好心的？
;好心什麼呀！我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你知道劉安派過來的謀士出了什麼主意嘛？
;什麼主意？
我雙脣微啓，吐了句：;用巫術來除鼠！
;巫巫巫……巫術？甘棠的雙眼瞪得老直，;什麼樣的巫術還能除鼠吶？
;自然聽說過。
我點了點頭，;這本書裏記載過一個巫術，講的是：把狐狸的眼睛和貓的腦子一道塞進老鼠洞裏頭，再請幾個巫師披着頭髮、朝向背面，稍稍念動幾句咒語之後，便能將老鼠除個片甲不留了。書裏還直接歸納了一句——‘被向北，咒殺巫鼠’，聽上去屬實瘮人得很。
我這話剛一說完，就瞧見甘棠和細娘停滯在原地，面色鐵青。
;這是怎麼了？我回過身去，稍稍碰了碰甘棠的肩膀。
;狐……狐狸的眼睛？她斷斷續續地重複我方纔的話，牙齒都開始打顫了，;還……還有貓……貓的腦子？
;嗯，《淮南萬畢術》裏頭就是這麼寫的。我作勢點了點頭。
;嘔——甘棠霎時間捂着胸口，乾嘔起來。
細娘也是用帕子捂了捂嘴，緩了好一炷香的功夫，才訕訕回道：;這……這未免也太糟蹋生靈了……
我立馬凜了凜神色，重重嘆氣道：;是啊，非但殘害無辜生靈，而且——我話並未說透，只是擡着眸子悠悠地盯着眼前這倆人，等着她們之中能有人接我的話茬子。
甘棠總歸是個不開竅的，只湊上來問道：;而且什麼？
細娘沉吟片刻，方篤定地接了句：;而且厭勝巫蠱可是我朝明令禁止的，違者重罰啊！
;正是如此！我沒好氣地接道：;你說說這劉安究竟存的什麼心思？
;淮南王也太壞了……甘棠這纔有些明白過來，喃喃了一句：;難怪長公主殿下現在只要一見到他，就想上去掐架呢！
我挑了挑眉，心下亦是這般想的。
細娘輕聲詢問：;那當年……長公主殿下可有聽信這妖言？
我立馬嗤笑着搖了搖頭，領着她二人繼續往前頭走，;我母親那時候雖然差一點兒就被成堆的老鼠弄昏了頭，可到底還是在深宮裏頭摸爬滾打多少年的，哪裏還能看不出劉安那點兒心思？立馬就要將那謀士趕回淮南國去……可那謀士也是個不死心的，竟然死皮賴臉地不走，又是出了一個餿主意！
;這回又是什麼主意？
我差點笑出聲來，嘟囔道：;那謀士說了，在淮南一帶啊，有‘以蟹捕鼠’的法子！
;以……蟹……捕……鼠……甘棠的眼神都開始呆滯起來，;螃……螃蟹？
我點點頭，;原話是——‘以霸萜蟹筐上，內置穴中，乃熱走窮穴，適能擒一鼠’。大意就是：用艾燒螃蟹，讓受熱的螃蟹在老鼠洞遊走，運氣好能抓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