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慮？竇太后連忙攬上我的肩頭，急急問了句：你一個小娃娃，哪裏有什麼好憂慮的？快告訴哀家，究竟是有何事？
我蹙着眉頭，不停地從鼻尖嘆氣，哎阿嬌就是就是想起娥兒表姐面頰上的傷疤了這話還尚未說完，我便愈發作出一副擔憂姿態，微微哽咽。
不出所料，竇太后先是沉吟一陣，旋即頷首挑眉：哦？你這一說，哀家倒也想起來了方纔竟是忘了問——娥兒的傷如何了？
我朗聲嘆了口氣，瞧着情形真是不大好。那道疤痕說深雖也不算深，可可就是足足有兩寸長，位置也十分醒目！
醫官們可有去瞧過？
說是已經去瞧過了。我啞着嗓音，然開的幾個方子不是過於溫和就是太過兇猛了，到底都是無濟於事的。
嗯。這老太太輕哼一嗓子，想來宮中的醫官正是這樣的有的老成圓滑，就愛開些無功無過的方子，左右也不會出事；可有的初生牛犢不怕虎，什麼猛藥都敢抓，便是想着借個好機會展現自己的才學，若是運道好，大可一躍而上，升官發財！
我見她也深諳其中道理，便大着膽子問了句：咱們宮中的醫官若常年是這副模樣，倒也是誤事兒！何不重新選拔一批人才來，將原先那些替換出去？
竇太后的脣角微微提起，暗自挑了挑眉：傻孩子，你當真覺着是這批人選得不好？
嗯？我不明所以。
不是這些醫官有問題而是任何人——只要入了宮，便會慢慢變成這幅樣子了！她的面孔微微擡起，朝着前方悠悠吐道：在這宮闈之間，哪裏有人還能保持本心？已經爬到了頂峯的，就只會想着如何安安穩穩地保住現在的位子；尚且還在山腳下的，便只顧琢磨着如何藉着好風扶搖直上入青雲！這世道皆是如此，豈是人力可左右得了的？
我心下若有所思，便也不再繼續這個話茬子，只好試探一句：那娥兒姐姐的傷
你既然這般憂心，我自也不好坐視不理。竇太后摸了摸我的衣襟，旋即朝着芮姑的方向喚了聲：阿芮——
奴婢在！恭請太后吩咐！芮姑立馬上前，俯身行禮。
哀家自個兒的藥庫裏頭，可還有既治外傷又養膚的膏藥？
芮姑沉吟片刻，既而朗聲答道：奴婢記得，正月新宴之前，梁王殿下倒是送來過五六匣好藥，裏頭應當是有一瓶‘神仙玉女粉’的。
竇太后垂首思索了一陣，繼而衝我淺笑道：是了，哀家聽武兒常說——他的梁國有一神藥，名喚‘神仙玉女粉’，可活血生肌，鎮痛消炎。既然這粉膏能得你梁王小舅有心提及，想來應當是很不錯的。
神仙玉女粉？我嚼了嚼此名，旋即莞爾一笑，連聲應和：梁王小舅舅送過來的東西，必是頂頂好用的！
芮姑更是在一旁俯身提了句：奴婢記着，這‘神仙玉女粉’的製作方法既繁瑣又精細。先是得用農曆三月三採下來的桃花，陰乾研細末，再取七月初七的烏骨雞血，將兩者混合成膏狀。最後加入白丁香、白殭蠶、白牽牛、白蒺藜、白芨各一兩八錢，白芷一兩二錢，白附子、白茯苓各三錢，皁角三支、綠豆少許。皁角得要去皮去筋，與其他藥共研爲細末，調配和勻，用時取適量敷於面上即可。
倒真是精細極了！我朗聲嘆道：這裏頭竟還用了大量帶‘白’字的藥材，想來不光能活血生肌，還能使皮膚白嫩透亮吧！
竇太后立馬按了按我的手心，笑着問道：哀家記得你幼時最喜歡讀醫經，那倒不妨細細評判一下這方子，將其中各藥材的功效說與哀家聽聽！如此，也好叫哀家瞧瞧你近些年退步了沒有？
那阿嬌便只好在您跟前賣弄了！我立馬垂首輕笑，娓娓道來：先說‘白芨’，這種植物質堅硬，不易折斷，斷面類白色，角質樣，氣微，味苦，嚼之有黏性，可用於治療面部各種黑褐斑，並能使皮膚潤滑光澤；再說‘白芷’——民間口口相傳，說是‘白芷有長肌膚，潤澤顏色，可做面脂’，再加上這種植物氣味芬芳，長期使用亦可使通體生香；‘白僵’蠶有祛風化痰之功，醫書記’滅黑?、令人面色好’；而‘白附子’亦屬祛風化痰之品，以之治療‘面上百病’；‘白蒺藜’、‘白茯苓’都有除?滅斑的功效，是治療面上斑痕、雀斑等的常用藥，尤其白茯苓是養生家們常服用的養顏抗衰藥材；‘白牽牛’又名白醜，能疏暢氣血、排泄積濁；方中皁角以除垢去膩、綠豆清熱潤澤，故有美膚祛斑之功效。最後再說這‘白丁香’這‘白丁香’嘛我低聲沉吟，眉宇愈發皺緊，阿嬌猜測這白丁香指的應當是白色丁香花吧？額只是
只是什麼？竇太后滿面笑意。
只是丁香花好像不大能入藥吧？我心下稍稍有些不大確定，眼眸輕擡，微微努嘴。
竇太后卻不知爲何，竟低聲笑了起來。
我很是不解，暗自揉搓着自己手頭的絲帕，嘟囔一句：皇外祖母爲何發笑？
這老太太見我面色漲紅，只好停了聲響，憋笑道：此丁香非彼丁香。
嗯？我雙眼發直，愣神盯着她。
竇太后稍稍緩了緩心神，拍了拍我的手背：‘白丁香’又名‘雀蘇’，指的是——她上下瞅我兩眼，繼而接道：雀鳥的糞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