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奎真想給他一巴掌,讓他見識見識世道黑暗的一面,“有人說傻人有傻福,福氣從何而來?不多不少,正從她們幫助過的人那裏來,他呢?”
山葵眼皮都沒擡一下,聽他語氣頗爲激進,“我好歹在骨頭裏待了這麼多年,依照了生老病死的生命規律,他呢?”
“山葵,他在利用你啊,誰都是他的棋子,懂?”他剛說完便看見他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透明的魂魄上面居然冒出了白色的煙氣。
山葵望着他開口道:“謝奎,我只想學你,傻個一輩子,到死就不用再懺悔了。”
過了片刻,謝奎的拳頭剛一提起來,聽到一聲暗啞無力的嗓音遠遠地飄來,“你明白的,我何嘗不明白,現在只希望海對面的人能平安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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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對面——
近幾日巫澤的聲望自從一展才華後在族內聲望越發高貴,族內上下的人連外衣和內衣的色彩以及長裙都大變樣,遵從他的話,各種色彩鮮美、格樣格紋、下至馬鞍都必須整齊統一。行教的人越來越多了,但依舊有不從的人。
巫澤向她招了招手,她雖然看不見,但對他的聲音熟悉到不需要認真聽都能辨別的出,他拉起她的手,扶她坐下後道:“杳姬,你早該過來了。”
杳姬牽着他寬大的衣袖,他則手指搭在了她鞋子的沿邊,爲她穿好鞋後道:“今日我們要去說服那些不肯從的人。”
杲杲日出,她跟隨他出行,走在路上因裝束和舉止讓很多人頻頻顧沔,來圍觀他出行的人都排列在兩側密密層層,竟快要無插足之地。
杳姬壓低着頭,實在不想多看他一眼,“可恨之人,你分明可以自己前來,帶上我又有什麼企圖?”
他回過身將她的衫袖給捲起來,“實屬太委屈你了,但你着實太冤枉我,只是想帶你見見世面,過來吧。”
“你看我把你精心裝扮了一番,她們看你的眼神如何?”他一說完,捏住她的下巴往一邊稍稍的扭去,她被他強逼着必須往那邊看。
杳姬索性將他的手甩開,卻無意摑了跑來悄身正在打量着她的人。
婦人見自家小兒平白無故捱了一掌,臉紅了一半,橫眉剛要來上幾句,她後退一步看見他開口道:“杳姬性子忠厚,可是有時慮事不太周全。本是無心之舉,卻讓你們誤以爲她冷酷無情,我替她爲你致歉。”
婦人神色稍微緩和了點,“我只是覺得杳姑娘變化大的很!前幾日跟野猴子似的,我還當她被鬼附身了呢,這幾日美的嬌滴滴了,多虧於巫澤大師的心細教導,我馬上就叫家裏的姑娘來認真學!”
巫澤撫過她濃密的發,這件色彩豔麗的衣服在她身上都遜色不已,道,“人,年齡越大,相貌自是更容光煥發,韻味不流於表,在於心間,是杳姬,而不是有鬼神附在了她身上。”
杳姬默不言語,玉潤的耳垂被他一捏,“不該同我討教?”
她依舊不語,他彎下身去勾她的手,被她再次甩開,他不厭其煩直接握住了她的手,還對着她的側臉壓低着音道:“老夫如此高齡,還要委身來逗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歡心,真是生逢逆事!這命途多舛啊!”
“跟我不是學的盡心盡歡?”
她的語氣毫無起伏,“你說的是。”
在廣袤的土地上擁滿了人,暫無虛席,又親身唸佛,氣度溫雅,低聲誦經的時候儼然一個勤修佛學的人,又大修法師,爲族人祈求健康和寧。
還有人言,每每深秋月夜風聲甚是淒涼,夜不能眠的人只覺長夜漫漫,但有這唸佛聲在夜裏傳頌讓人倍感心安。
杳姬剛前一腳回去,有人來敲門什麼食材都往她的懷裏送,他則能從窗的間隙裏窺.看到她在那裏忙的不可開交,特命人前來繫了一支菊花在竹竿上遞了過去。
手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低頭看着這朵綻放到極致的菊花道,“小的這就送過去?”
巫澤剛嘴角上揚,“我送的,女兒怎會不喜歡呢?”
她沒有領情,還站在門邊將菊花的一瓣瓣葉片都扯掉了一地,他走出去靠在面朝她門口的欄杆上,特意改穿了一身淡色,風姿卓越。
杳姬則一心在搗鼓着鍋裏的菜要放什麼纔是最好,等她讓人端着幾疊色相齊全的菜上來。
一隻蛇盤曲在他的手腕上,遠觀似姿態迥異的青竹,近看它一伸頭過來剛碰到她的手背,讓她揮到了地上去,他只是將愛寵收入袖口中道:“那支菊花呢?”
杳姬雙手奉上筷子給他道:“送人了。”
巫澤接過後隨便挑了幾盤嘗來一口,“我是這個房間裏最重要的人,無論你做什麼我都喫。這菜,深的我心,但這個搞的有點差矣。”
巫澤爲她捲起袖子,她爲他剝起了蝦子,在他微張開脣時她將蝦塞進了自己的嘴裏,還會心一笑,他眉頭一皺道:“龍蝦不剝皮我真不愛喫,以後就想待在沒有殼的龍蝦世界。”
巫澤將她盤裏剝好了的蝦都攬到自己的碗裏來,望着她的脣還微開,有一粒飯還黏在了她的脣角,他剛觸到她柔軟的脣便飛快收回了手,“你還喫?別這麼貪心,每天你都喫的到。”
杳姬嘀咕道:“我不要總給你做這麼好喫的東西,你要努力配得上我做的飯纔行。”
“你說什麼?”
“剛纔我沒在說話。”杳姬察覺到有誰在靠近,實則是他在近距離看她,又是他俯下身探進她的鞋底還不小心蹭到了她的腳心。
她則隨其自然來到他的背後,柔軟的手搭在他早就僵硬了的肩上,捏了捏還道:“喜歡嗎?”
巫澤道:“可以,把你的蜘蛛給我看看。”
“不行,我怕你對我懷有不好的意思,然後將所有對我的不滿,都讓可憐的它承受了去,我信不過你。”話是如此,她還是小心的將蜘蛛放到了他手上。
巫澤撫摸着它的觸角,癢癢的手指讓他出於本能看向了她,“她很可愛。”
“它確實可愛。”
說完,杳姬看不見四周的一切,當然也看不見他臉上的怔忪,而她的背後恰好是滿庭豔麗的景色,他更加不忍離去,流連於每朵豔花的香氣,誰丟放在地上的繡帕搖動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