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的營地外,圍着一大羣指指點點看熱鬧的人,氣氛熱烈,不時還有鬨笑聲傳來。
這些人的衣着遠不如賀家講究,有些還是亞麻
的布衣,但是現狀比賀家人要好的太多了。
阮春蘭靈機一動,想到了解決的辦法,就找了個隔房的半大小子,好說歹說,總算讓他出面,去跟這些人商議,購買一些應急的喫食,總不能守着糧食堆成的山,還讓人給餓死
“大伯孃,他們趁火打劫”
“怎麼說”
“他們不要銀兩,只要靈谷”
阮春蘭也蒙了。
銀兩也就罷了,靈谷可不是她一個婦人能決定着,正沒奈何間,各房主事的男人都從山谷中回來了。
只是一個個都行色匆匆,對營地的亂象都視而不見。
“大爺”阮春蘭迎上自家男人。
“噓,別說話,跟我來”
賀家的第四代宗子神神祕祕,帶着她躲進自家的帳篷。
“你收拾收拾,就呆在這別出去,等幾個時辰,我回來接你。”
“大爺,你這是”阮春蘭有種不妙的預感。
“唉,形勢緊急,我們先走,其他人留在這,等騰出手來再說。”
阮春蘭一下子就回想起了昨天的生離死別,驚恐之下,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別怕,我是宗子,你是宗婦,鄴兒還不到七歲,丟下誰都丟不下咱們。只是要保密,如果泄露出去,大傢伙可都走不了了。”
阮春蘭滴着眼淚,只知道拼命的點頭。
“只是可惜啊,華英她們也要留下,唉”
這華英就是阮春蘭今天早上見過的那位狐媚子。
這狐媚子是姐妹兩人,今早那位是姐姐,還有個煙視媚行的妹妹,比姐姐更是我見猶憐,往常,阮春蘭沒少喫這姐妹二人的虧,現在乍一聽聞自家男人要將這平日裏珍愛異常的姐妹花拋下,心思真是無比複雜。
“鄴兒呢”
“今日一直都沒開飯,鄴兒餓極了,我,我”
“蠢貨,我還能指望你什麼哼,拿着,別餓壞了我兒子。”
扔下一個油紙包的點心,阮春蘭的丈夫就怒氣衝衝的走了。
這點心是半斤不到的酥油餅,拆開一看,都碎了。
賀家以前可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這等粗鄙的喫食別說端到她這位宗婦面前,就是她跟前的伺候下人,大約也不會多看一眼。
“娘,我餓”
“哦,來了,來了,鄴兒快看,這是你爹爹專程給你買的。”
“點心我只要慶福祥的小榮師父做的。”
阮春蘭鼻尖一酸,就哄騙着說,這正是慶福祥新推出的樣式,好喫着呢。
當然,所謂的“慶福祥”可能她這一生都見不到了。
男人們一回來,外面的喧鬧和混亂就消停下去,她牢記剛纔的吩咐,笨手笨腳的收拾了一下私密和貴重的物件,打成了個歪歪斜斜的小包,抱在懷裏,坐立不安的在帳篷裏來回走動。
“娘,真好喫,還有沒有”
“鄴兒乖,等你爹爹回來。”
“不嘛,我還要,還要”
“鄴兒”
“我不想呆在這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哇我要回家,我要嬤嬤,我要春茶阮春蘭的貼身侍女”
阮春蘭本來就是強撐着,這心肝肉似的兒子一哭鬧,她也就忍不住了。
“鄴兒啊,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娘倆抱在一起痛哭,好在這會都在填肚皮,左近都沒人,倒是沒被人發現蹊蹺。
哭着、哭着,三四歲的稚子就睡着了,阮春蘭好不容收住悲聲,擡起身來。
這麼一發泄,心頭的那股驚恐和壓力倒是消散了一些。
他連忙將臉上的淚痕擦拭乾淨,抱着孩子,靠在牀頭,不一會也迷瞪過去。
這一睡就睡了個昏天暗地,直到被一股大力搖醒。
阮春蘭睜開眼,只見一片漆黑中,只有人影站在身前,抓着自己的肩膀,壓低聲音斥道:“愚婦,還不快跟我來。”
是自家男人。
“鄴,鄴兒”
“娘”
阮春蘭看見兒子從男人的背後探出頭來,就深深的鬆了口氣。
外面一片漆黑,各個帳篷都熄了燈,分不清什麼時辰。
營地外也靜悄悄的,昏暗的月色下,只有一個個斑駁的黑影,隨着風,猙獰的舞動着。
一家三口,做賊似的在帳篷中間潛行,一直走到西北的最角落裏,阮春蘭纔看到自己的婆婆,做一副利落的婦人裝扮,等在一旁。
三人正要見禮,就被婆婆止住。
“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娘”
“禁聲,等等你三弟和四弟。”
話音剛落,一股勁風直撲而下。
“不用等了,你們都上來吧”
一個十幾米長的紙鶴,上面坐着阮春蘭的公爹,還有三男三女和四個七歲到兩歲不等的孩童。
“讓你去接老三老四,你接不相干的人算什麼”
“這是什麼話,老二也是我的骨血。”
“哼,要是人多了,我看你怎麼跟父親交代。”
“老二也是父親大人的嫡親孫兒”
紙鶴上,兩個長輩陷入爭執,阮春蘭有些害怕的拉了拉自家男人的衣角,發現他正盯着躲在角落的二叔一家,一臉的厭棄。
紙鶴凡人也能操縱,在漆黑的夜色中飛了十幾裏,在山谷的邊緣降落。
匯合了賀家其他人,這時才發現只有二十六人到來。
惴惴不安,惶恐難安,彼此相顧又是無言。
一艘艘的靈舟已經蓄勢待發,一個個修士正在排隊。
而凡人,都擁擠在角落,就像修士隨身攜帶的貨物,他們是沒有艙位的,當然,如果獲得登船資格的修士願意帶上他們,只要不妨礙他人,也得到了允許。
“杜雲派的賀家,賀家”
“在,在,這邊,仙師,正是吾等。”
“走吧,登船”
靈舟降落,靈舟飛起,這上上下下,秩序井然的持續了一個時辰,大約上萬人的船隊在空中完成了編組。
領頭的靈舟調整方向,劃過有個由美的弧形,帶着上百艘靈舟離開原處,向漆黑的遠處飛去。
一艘靈舟的甲板上,阮春蘭盯着下方漆黑的大地,想到被拋棄的血肉至親現在大約還在夢中,不禁在心中呻吟:“這到底是爲了什麼,爲了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