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方外:消失的八門 >061、片兒川
    你可以說這是一種包容,也可以說是一種無視,不計較的同時也代表着不在乎,這點恰恰是葉行最忍受不了的。

    人的心態是這麼微妙,葉行本人恐怕都沒有清晰地意識到,身爲旁觀者的丁齊倒是看得很清楚。可是丁齊也沒法說什麼,莊夢周不用勸,葉行也不知該怎麼勸,勸多了,話說得越清楚反而越不好。

    葉行既然主動道了歉,一點小衝突也過去了。尚妮又說道:“莊先生,您剛纔說了,下雨天半夜聽雷,先燉老鴨湯,天亮去挖筍,片兒川的滋味才最鮮美。可是今天並沒有打雷啊,是不是味道還要差一點點?”

    “你也是個喫貨!”莊夢周笑了,然後一指遠處的南沚羣山道,“怎麼沒有打雷?你等着,馬有雷聲!”

    衆人都是耳聰目明之輩,如果打雷了怎會聽不見,大家等了好幾分鐘,依然毫無動靜。範仰笑道:“莊先生,您這回可是蒙錯了!驚門神仙話,也不是次次都靈驗。”

    話音未落,見遠處天際電光閃現,瞬間勾勒出夜間的山脊,過了片刻,又傳來轟隆隆之聲。這雷聲不大,應該很遠,迴音卻很綿長,如萬馬奔騰之音。

    朱山閒莫名嚇了一跳,趕緊擺手道:“莊先生,慎言,慎言!”

    冼皓忍不住露出了笑意道:“朱師兄,您剛纔不還說唯物主義嘛,怎麼一句話給嚇着了?”

    朱山閒:“唯物主義是實事求是,不僅是剛纔,現在和過去,我都是唯物者。”

    譚涵川起身道:“我去抓野鴨子,朱師兄,你這裏有漁嗎?抄子也行!”

    朱山閒:“要漁幹什麼?”

    譚涵川:“莊先生不是說要弄點小野魚嗎,煎了好下酒。”

    朱山閒:“漁沒有。”

    譚涵川:“蚊帳也行,我砍竹子做個撐子。”

    朱山閒:“蚊帳也沒有。”

    石不全忍不住插話道:“紗窗有的,卸兩張紗窗吧。我來改裝,一會兒好。”

    朱山閒:“山裏正打雷呢,恐怕不安全。”

    冼皓:“雨一會兒會停了。”

    果然,大約只過了不到十分鐘,石不全剛剛卸下兩張紗窗改裝完畢,遠處的雷聲已收,雨也漸漸停了。微風吹過,雲開霧散,一輪彎彎的弦月斜掛天空,淡淡的月華灑到了庭院。葉行露出驚訝之色,有些奉承地說道:“冼師妹,你難道也會江湖驚門神仙話?”

    冼皓搖了搖頭:“在這個季節,境湖這個地方,下雨打雷很正常,不打雷才少見,所以莊先生纔會那麼說。今天的雨已經斷斷續續下了四個小時,但始終是小雨。雲層其實很淡,剛纔起風了,雨雲已經開始消散,又聽見了雷聲,雨差不多該停了。”

    葉行露出恍然之色:“原來如此,冼師妹觀察得可真仔細,這是古人說的夜觀天象嗎?”

    丁齊:“還沒到夜裏呢,這才十點鐘!”

    雨停之後,譚涵川進山了,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在十二點之前趕回來,衣服和鞋子沾了些許的溼泥,但興致很高。他抓了一隻野鴨子,還收穫了一紗兩寸來長的小野魚。範仰問道:“譚師兄,只抓到一隻鴨子嗎?”

    譚涵川:“湖邊進窩的野鴨有不少,我只抓了一隻,夠做片兒川行。保護野生動物、愛護生態環境嘛……你怎麼還沒走?”

    範仰:“等你回來把老鴨湯燉呢。”

    譚涵川笑了:“好知道明天有沒有得喫?我說了抓來肯定抓來,現在該安心了,回去睡覺吧,記得明天早點來。”

    第二天凌晨,尚妮進山挖筍去了,本來大家都說不用她去的,可是這麼有意思的事怎能勸得住,於是朱山閒、譚涵川、石不全都陪着她一起去了,只留丁齊和冼皓看家。尚妮出發時還興沖沖道:“莊先生昨天臨走前叮囑過,做片兒川,兩指粗的紫皮筍最好!”

    朱山閒:“我知道哪裏有,跟我走是了,路小心別滑倒了。”

    這天的早餐,喫的是片兒川。剛做好的時候,葉行開着車帶着範仰到了,等熱氣騰騰的面端桌,莊夢周也進門了。以往九個人都是聚在一起喫晚飯,今天還是第一次聚衆喫早餐。

    或許是因爲昨天的小插曲,或許是因爲感受不同,這頓片兒川的滋味是格外鮮美。連葉行都吃了兩大碗,出了滿頭細汗,喫完了還連連咂嘴。大家都讚不絕口,這纔是美好生活、人生享受,喫完飯該班的都去班。

    今天市裏有個重要會議,朱山閒必須得參加。早九點剛過,區園林辦的張主任帶着某家苗木公司的李經理來了。山閒已經打好招呼,譚涵川和尚妮負責接待。他們丈量了相鄰的三個院子,又商量了設計方案,下午便來隊伍開始動土施工了。

    庭院改造工作效率極高,區園林辦張主任親自找的人,來了三家公司的二十多個工人,包括兩家苗木公司和一家園林景觀設計建造公司。

    丁齊剛開始還有點擔心,不知工期要用多久,而且移栽竹木想存活也不容易,等恢復長勢更需要時間,說不定要等到明年才能達到要求。結果卻出乎他的意料,工人們都是連着成片的根系一起移栽的,還挖開後院填了一層營養土,直接是茂盛蔥鬱的竹林。

    園林辦的張主任特意強調了,不僅包種包活,而且要一步到位達到要求。包括移栽花木,都是卡車將整株樹連着根下的大土包一起拖來的,儘量連枝葉都沒剪,幾乎是盡善盡美。僅僅用了三天時間便全部完工,連涼亭都修好了。

    涼亭是木質覆瓦結構,所有構件都是現成的,現場組裝起來行,由景觀公司負責,他們是專業幹這個的。有人說很多工程延期或質量不行,往往都是因爲錢沒給及時或者預算壓得太低。這話不假,但有時候也不僅是錢的事。

    這幾年境湖市在申請國家衛生城市,有大量的城市綠化和景觀改造工程,假如朱區長家的私活都幹不好,這些公司還想不想在雨陵區混了?園林辦張主任只找了一家苗木公司,這家苗木公司又找了另外兩家公司做分包。小小的工程,好大的陣勢。

    先沒談錢,直接把活幹了,完工後當然要結算。李經理當然不要錢,這點小活算什麼,朱區長在城市綠化工程隨便漏個指頭縫有了。可是朱山閒堅決要付錢,並將問題升到政治覺悟高度。李經理只得報了個價,總計十五萬,然後再給個優惠,收了十萬。

    十萬?好像太少了,別的不說,是那株兩米多高的桂樹,恐怕不便宜吧!但朱山閒至少付錢了,而且賬算得清清楚楚。

    這時候看出權力的好處了,不需要貪污受賄,在自己的地盤辦事是方便。苗木公司算收錢,也只會收個最低的成本價;算收得和別人一樣多,但乾的活也絕對不同。

    但有一個活卻不是工人做的,而是朱山閒帶着譚涵川、石不全親自幹的。他們弄來很多拇指肚大小的硫磺顆粒,沿着院子的邊緣埋在了內外院牆的牆根下,連小樓周邊的牆根下也埋了。

    這幾天因爲鬧哄哄的施工,所以大家都沒有去後院,週三午交待設計方案、下午動工,週五晚飯前便已經完工了,並沒有耽誤多長時間。週六午,介公司將那棟小樓的鑰匙送到丁齊這裏來了,而隔壁的人已經搬走了。

    丁齊來到屬於自己那棟小樓的二樓露臺,看着後院竹影婆娑,而隔壁院的竹林裏露出涼亭的葫蘆頂,還有亭角兩株高大的芭蕉。經此一番改造,環境真是清雅,他不禁又想了那頓片兒川,以及莊夢周在酒桌說的那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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