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有則理惠和義直古麻呂反水,王孝傑十分生氣,李元芳則是意外。不同於王孝傑,他們和有則理惠、義直古麻呂也算同走了一程。這兩位小將軍雖是日籍,但對中原文化十分嚮往,行事磊落,不像陰險之輩。
且兩人是東瀛來的遣唐使,爲什麼會與突厥人勾結在一起?
“另外就是即便有則理惠和義直古麻呂是內奸,出發前他們也不知道押送時間和路線。吉利可汗的人一直沒有出現,怕是凶多吉少。從馭風者出現的時機,顯然對押送路線和交接地點非常清楚。”
此番接應是使團抵達敦煌前,張環先走了一趟石/國與吉利可汗私下議定。爲了安全,張環只跟李元芳彙報過,就算是葉明菲和王孝傑都不知道接應地點。
李元芳立即明白了葉明菲的意思:“看來可汗身邊也有賀魯的人,此番賀魯與烏勒質逃走,無疑是放虎歸山。”
“放虎歸山是鐵定,就是這虎還虎不虎的起來就不一定了。”葉明菲心下嘀咕道。
“明菲,你說什麼?”
葉明菲避開了李元芳的視線,轉移話題道:“賀魯和烏勒質這麼跑了,沒有達成陛下和爺爺的計劃。不管這請罪摺子怎麼寫了,皇帝肯定氣壞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對方有備而來,你們撤退是對的。”李元芳安慰了夏祈音幾句,便回去寫請罪摺子了。
賀魯和烏勒質逃了,後續會有很多問題。
有則理惠和義直古麻呂突如其來的反叛是一個迷,李元芳有預感,這次兩國聯姻可能不會如料想的那麼順利。
李元芳走之後,曾泰悄悄與葉明菲說了一件事。
白日裏公主又鬧脾氣,伺候的使女請李元芳過去安撫。這位迎陽公主竟然堂而皇之要李元芳娶她,帶她私奔。曾泰、葉明菲與李元芳相熟,知道李元芳和公主並無私情,可迎陽公主這麼無遮無攔的亂說,旁人聽了去會怎麼想?
皇帝素來多疑,就連狄仁傑身邊都有皇帝的探子,使團出使突厥,使團中定然也有皇帝的耳目。若迎陽公主那些瘋話傳到皇帝耳中,再加上賀魯和烏勒質逃走一事,皇帝會怎麼想?
李元芳和曾泰都是狄仁傑舉薦,若使團隔三差五鬧出點事情,壞了皇帝的事,不僅使團討不了好,就連狄仁傑也要跟着喫掛落。
“她有病吧?”葉明菲喫驚道。
“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說她也不聽,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元芳去還能安撫一二,但他去是瓜田李下,總是讓人爲他捏一把汗。”曾泰無奈道,“我想着你是姑娘家,不用避嫌,身份也足以彈壓一下,不如你去盯着公主。”
“我的身份?”
“你是突厥可汗冊封過的公主啊,大周與突厥乃是兄弟之盟,你去和她擺擺公主的架子,殺一殺她的威風。”曾泰暗示道。
懂了,曾泰的意思就是大家都是後天的公主,身份對等,打得也罵得是吧?
葉明菲:……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曾叔叔。可以讓曾泰出這個主意,也可見這位迎陽公主是真不討人喜歡。
對於吉利可汗冊封的公主封號,葉明菲並不在怎麼在意。她與始畢可汗共患難的友誼不用什麼公主封號來明證,那個封號更大的意義是代表大周與突厥的友誼。然而現在兩國局勢緊張,這個意義也就不復存在了。
“殺一殺她的威風倒沒什麼,我就是擔心自己忍不住動起手來。”講真,那位公主的做派是真的很討打。
不過曾泰開了口,葉明菲少不得對這件事上心一些。
正要去看看那位公主在玩什麼幺蛾子,經過院子,就見一道黑影從頭頂掠過。葉明菲轉身追了上去,那道黑影卻進了李元芳的院子。葉明菲尾隨而至,發現這夜行人主動在李元芳面前現身,竟是背叛的有則理惠。
有則理惠留下了要他們送親路上小心謹慎這樣沒頭沒尾的警告,便走了。見李元芳沒有阻攔,葉明菲也沒有動。
“有則理惠的話,你怎麼看?”李元芳對葉明菲藏身的方向開口道。
葉明菲從暗影中走了出來:“她是來示警的?”
“她已經背叛,爲什麼要給我們示警,說的話又是沒頭沒腦。”
“劫囚那日,有則理惠和義直古麻呂的表現就非常奇怪。他們的行爲不像是背叛者,更像是在執行某項祕密任務。”
“元芳叔叔還記得幽州使團案嗎?”
“你是說有則理惠今日夜探將軍府報信可能就像當初我被構陷深夜去見大人一樣?若是如此,她爲什麼還要走?”
“義直沒有回來,她必須回去。他們是最好的朋友,絕不會放棄彼此。”葉明菲道,“至於他們留在那邊,或許想在敵營策應將功折罪也不一定。”
“你覺得他們可信?”
“你知道一路過來,我與他們還算熟悉。有則理惠是個聰明人,這樣的人不容易看透。可義直古麻呂卻是直腸子,心中根本藏不住事。在來的路上,義直就很焦慮,我以爲是他第一次執行重要的任務,如今想來他焦慮的應該是劫囚這件事。”
葉明菲不認爲義直古麻呂有做內奸的資質,充其量是別人利用的一顆棋子。
“假設有則理惠和義直古麻呂不是內奸,他們當時真的是在執行任務。那麼是誰給他們下的任務?”
葉明菲飛快的否決道:“不會是皇帝,皇帝多疑,但在這件事上另有計劃是不會瞞着爺爺的。”
皇帝是個多疑的人,她有很多事情不願意被狄仁傑知道,但只要是與狄仁傑一起制定的計劃,就不會故意隱瞞。這對君臣素來有着特別的默契,皇帝瞭解狄仁傑,這種小動作騙不過狄仁傑,還容易弄巧成拙。
若是狄仁傑要放走賀魯,不至於連李元芳都瞞着。要知道劫囚那日,若非葉明菲臨時起意同行,張環這隊千牛衛可就枉送性命了。狄仁傑不會制定這樣草菅人命的計劃,尤其對象是跟隨自己多年的人。
“可是有則理惠、義直古麻呂在使團奉的是皇帝的命令。”李元芳皺眉道,“除了皇帝,誰能夠給他們下密令?”
“皇帝爲什麼要在使團加入有則理惠和義直古麻呂?”
李元芳思索片刻,舒展了眉頭:“我明白了!”
皇帝用有則理惠和義直古麻呂是因爲他們來自東瀛,與大周和突厥沒有直接關係,不可能是突厥人安插的內奸。那麼問題來了,皇帝日理萬機爲什麼會知道國子監有兩個武功高強的日本學生?爲什麼是東瀛來的義直古麻呂、有則理惠,不是新羅人?
自太宗被尊爲天可汗起,大唐可謂四方來朝。不僅東瀛屢派遣唐使,周邊各國都有使者往來頻繁。國子監不僅有有則理惠這樣的東瀛學生,也有新羅等國的學生,軍中也有不少出身異族的小將。
這個在皇帝面前舉薦有則理惠和義直古麻呂的人就是最可疑的人。
有則理惠和義直古麻呂兩個小將是不可能親自奏見皇帝的,就像狄仁傑常常會代李元芳等人在皇帝面前對答一樣,有則理惠二人和皇帝之間也會有類似狄仁傑這樣一個大臣存在。
若是狄仁傑代傳皇帝的旨意,李元芳會懷疑嗎?不會!同樣那個人假傳皇帝的旨意,有則理惠和義直古麻呂也不會懷疑。
“我與義直他們聊天時曾經聽他們提過,將他們舉薦給皇帝的是他們的老師——國子監的日藉學士藤原太郎。藤原太郎是跟隨早年的遣唐使來中原,在洛陽已經十多年了。”
即便是日籍,藤原太郎在洛陽當了十幾年官,必然有了一定的社交圈,融入了洛陽官場,就表示藤原太郎有被收買的可能。
“有則理惠今晚的警告沒頭沒腦,不知道什麼意思。”李元芳沉吟道。
“若他們不是內奸,被迫跟賀魯走,那麼賀魯應該不會信任他們。有則理惠不是束手待斃的性格,他們必然會去探聽賀魯他們的密謀,或許因此聽到了一鱗半爪,但又不知道賀魯的具體計劃,只能這樣示警。”
“我竟不知道期盼你的猜測是對還是錯。”
若葉明菲推測是真,有則理惠和義直古麻呂不是背叛者自然是好事,但也表示了他們這一路不會太平。
葉明菲道:“你還是期盼是真的吧!畢竟,賀魯對我們肯定沒有好意,但有則理惠和義直古麻呂不是真正的背叛者總歸是件好事。”
“你說的不錯!”李元芳笑着問道,“現在我有另一件事情想要問你,‘這虎還虎不虎的起來就不一定了’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