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g.31PM4:11

    源獨自一人坐在餐廳裏。

    早就已經呈上來的肉類料理已經不再冒出熱氣。

    雖然沒有商量,但他依然跟某個白髮少年點的東西一模一樣。

    是的,立神源和一方通行都喜歡肉類食品。即使他現在改名叫雨宮源,小時候的口味依舊沒有變化。

    但源桌上的肉類料理卻還剩下很多。

    準確來說,幾乎一口也沒動。

    不是因爲他的口味發生了改變,也不是因爲這家店的肉類料理難喫得讓人難以下嚥。而是因爲有其他的話語,衝擊着源的心情。

    雖然下定決心在沒找到心理掌握,搞清楚自己記憶是怎麼回事之前不再與一方通行見面。但源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爲。在食蜂照離開後,重新坐下的源換了一個位置。

    一個能聽得見一方通行說話,卻又不容易被對方發現的位置。

    然後,

    他就聽到了一方通行和跟着他一起的那個女孩的對話。從對話中,源也逐漸明白了那個他不認識的女孩是誰。

    長得和御坂美琴有幾分相似,想必也是第三位克隆體「妹妹們」的一員。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她比其他「妹妹們」要小,並且跟一方通行待在一起。

    但,

    只要有這點就夠了。

    只要能聽見那些對話就夠了。

    (在你眼中,我看起來像是被強迫的樣子嗎?既然我一直配合『實驗』的進行,就是想獲得絕對的力量,表示我根本不把你們的命當一回事,就這麼簡單。)

    (不過,也許你說出那些話的理由,是希望能遭到拒絕吧?)

    (你總是在『實驗』開始前……戰鬥開始前說出那些話,御坂御坂加以回想。簡直像是要讓御坂感到害怕,要讓御坂說出不想再戰鬥的話,御坂御坂描述。)

    (如果,假設,那一天,那個時候,御坂說出了不想戰鬥的話,你會有什麼反應?)

    源將手中的叉子緊握。

    (哈哈,沒想到吧?我連我最親密的朋友都能殺死,我就是這樣無藥可救的□□!)

    (我是學園都市最強的超能力者。但是,七年前,不能守護那個小鬼,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在我面前,算哪門子的最強?!!)

    源將頭埋在桌子上,手中的叉子卻沒有放下。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不僅因爲他,一方通行纔來到了學園都市。

    不僅因爲他的提示,一方通行開發出了能力。

    不僅因爲他的提示,年僅九歲的一方通行就要獨自一人面對特殊部隊。

    不僅因爲他,一方通行要揹負殺害朋友的罪名。

    現在因爲他,一方通行背上了殺害一萬人以上殺人魔的罪名。

    全部的全部,

    都是因爲他。

    因爲他的自以爲是,自以爲加入了暗部組織就是在黑暗中保護一方通行,卻不料加重了對方以爲自己殺死了好友的罪惡。

    因爲他的自作聰明,一方通行這些年在黑暗中,揹負着多少罪惡。

    因爲想不再出現他的“悲劇”,獲得絕對的力量,參與了「實驗」,造成了一萬人以上的死亡。

    摧毀了御坂旅夜,

    摧毀了御坂美琴,

    也徹底摧毀了一方通行。

    可以說,他纔是真正的兇手。

    他並不知道一方通行對待「實驗」的態度,眼睜睜地看着他渴望有人出手阻止他。

    甚至到最後,出手打倒一方通行的,

    不是他,

    拯救御坂兄妹的,停止「實驗」的,

    也不是他。

    他自以爲的對一方通行好,到最後全都變成了壓垮一方通行的稻草。

    雨宮源突然發現,自己這麼多年以來一直以爲能在學園都市的黑暗中游刃有餘,甚至昨天還自稱爲行走黑暗的前輩驅使某人幫忙扔蘋果核。

    但實際上,造成黑暗的原因,

    終究是他。[注1]

    趴在桌上的源突然聽到一方通行座位那邊傳來了一陣拉椅子的聲響。源之前仔細觀察過兩人的座位,喫完出來需要拉椅子的只有一方通行。那麼這時候離開的肯定是一方通行。

    雖然源知道這麼回事,但他沒有追上前去安慰他,沒有追上前去跟他道歉。不僅因爲一方通行旁邊跟着一個「妹妹們」,不僅因爲在現在的一方通行眼裏,以前的立神源已經死了,更是因爲他沒有勇氣。

    特力研待過三年,學園都市的黑暗裏行走四年,當過風紀委員三年,見過無數因實驗死去的留精棄粗,殺死無數目標,抓捕無數兇惡罪犯的雨宮源。在暑假的最後一天,退卻了。

    等到他再次被服務員叫醒從桌上爬起來的時候,不僅視線所及的一方通行不見了,就連坐在一方通行對面的那個「妹妹們」也不見了[注2]。

    有些渾渾噩噩付完帳的源離開了這家餐廳,並沒有注意到他被叫醒時候服務員說的那句話。“幸好你只是睡着了。不要再出現一個昏迷的客人了。[注3]”

    Aug.31PM4:11(同個時候)

    一方通行獨自走在馬路上。

    他腦中瞬間浮現了被留在餐廳裏的最後之作的臉。但在那樣的情況下,並沒有他能夠幫得上忙的地方。他不是萬能的正義使者,也不是推理小說的偵探。他並沒有過着隨時準備好應付問題的生活,也沒辦法在問題發生之後,當場思考個幾秒鐘就把問題解決。

    他什麼都做不到。

    所以他選擇離去,什麼都不做。

    如此而已。一方通行走在馬路上,漫不經心地思考着。何況再怎麼說,自己的個性也不適合出手幫忙。自己所存在的世界並不是那樣的世界。在派車場對抗一方通行的那個等級0無能力者,或許才適合做那樣的行爲。

    (喔喔,御坂是第一次喫熱騰騰的飯呢,御坂御坂感到好興奮。好棒好棒,整個盤子都在冒着熱氣,御坂御坂不斷凝視。)

    何況如今的他又能做什麼?又有資格做什麼?將「妹妹們」捲進「實驗」地獄的人是他,讓「實驗」半途而廢,害最後之作在製造途中被丟出研究機構的也是他。不管他做什麼、如何選擇,總是會傷害到別人。像這樣的一個人如今竟然想幫助別人,這樣的念頭本身就已經不合道理。

    (可是,跟某個人一起喫飯也是御坂第一次的經驗,御坂御坂回答。御坂御坂回想起來,聽說用餐前應該要一起說『開動』,御坂也想要嘗試那麼做做看,御坂御坂提出自己的希望。)

    他走在馬路上,橫越斑馬線,走過便利商店,進入百貨公司附近的小路,在小巷子內前進,通過學生宿舍的旁邊,走着,走着,走着,走着,走着,走着,走着。

    (喔……本來御坂還想說說看『我喫飽了』這句話的,御坂御坂嘆了一口氣。)

    突然,他停下了腳步。

    一方通行擡起頭來。

    “好慢啊,一方通行。”

    矗立在一方通行眼前的,是一間研究所。

    訂定「實驗」計劃,大量製造「妹妹們」的研究所。如果是這裏的話,多少應該還殘留着製造量產型能力者的培養器。利用這些培養器,或許可以對最後之作未完成的□□進行調整。

    對他說話的,是站在研究所面前的一名茶發少年。

    插着褲兜的御坂旅夜一邊用不耐煩的語氣說着,一邊轉身朝他招手,示意他進去。

    “你怎麼會在這裏?你怎麼會知道這裏?”一方通行似乎還沒明白爲什麼自己會來到這裏,以及爲什麼面前站着那個茶發少年。對方冷冷哼了一聲,語氣裏卻不帶有惡意,“把妹妹交給你這種人我纔不會放心。況且以我的技術查到這裏沒什麼不可思議的吧?要知道,我可是把你回宿舍的路都能查出來。”

    “不過因爲「實驗」被凍結,這個研究所已經沒有電子系統運行了。就算以我的能力,在沒電的情況下也是不行的。”旅夜轉過頭,看向一方通行,“所以就在等你這個有ID卡的人出現給我開門啊。”

    是啊,在那個地方,一方通行什麼忙也幫不上,所以他離開了那個地方。

    爲了找出自己能做的事情,他來到了這裏。

    一方通行超過御坂旅夜,熟練地邁進研究所大門,朝研究所的用地內踏進了一步。

    一方通行知道,像他這樣的人嘗試想要做這樣的事情,根本不合道理。但即使如此,他依然想拯救那個少女。

    御坂旅夜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跟着一方通行的步伐走進了研究所。處理完「Group」新成員的他放不下那個自稱爲最後之作的「妹妹們」,用PDA很容易查到研究所的所在地尋找調整□□的機器,但他來到這裏後並沒有選擇直接入侵研究所繫統突入。

    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御坂旅夜在原地等了十分鐘。

    就是這十分鐘,他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但卻有點意料之中的白色少年停在了門口。御坂旅夜知道,像一方通行那樣殺害了一萬個以上「妹妹們」的殺人魔原本是不可能再讓他靠近研究所一步。但即使如此,他依然允許了一方通行拯救那個少女的行爲。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