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衍荻原本眼皮低垂遮住了情緒,聽到這句話睫毛抖動了下,他解下身上的圍裙,遞給許江,平靜地說:“江哥,事情因我而起,我辭職。”
說完就向外走,他現在只想迅速逃離這場混亂,背後傳來許江的喊聲:“發生這種事你一句不幹就算完啦!”
他想那還能怎麼着。
許衍荻去後廚門口推了車,一口氣騎出好遠,才泄了勁,身上捱揍的地方疼痛明顯起來,蹬一下車,拉扯着傷處疼一下,但是他就這樣騎着往前行,不能停,停了就害怕沒有再繼續騎下去的勇氣了。
這個點,馬路上車輛終於稀鬆,非機動車道上貌似只有他自己費力地蹬着單車,偶爾會經過一輛下班晚歸的電動車,很快超過他,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夜晚的涼風吹過,撫平了心中的煩躁,此時他冷靜了下來,面對的現實問題是:第一他失業了,少了每天100元錢的收入,這意味着連下次給弟弟複查的錢可能都湊不齊。第二怎麼才能再找到一個時間合適的兼職,也許明天可以請一天假找找看,城南夜市是去不了了,那是劉輝的地盤,也許可以去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看看,但是自己身份證上還沒滿18週歲……
許衍荻嘆了口氣,車子拐進了一個破舊的小區,門口大鐵門處沒有門衛,大敞着的門任何人都能出入,幾個大的垃圾桶散發出陣陣臭味,許衍荻把車子騎到樓底下,推進去,扔到樓梯下就上了樓。
他家在三樓,一路爬上來樓道里的燈一個都沒亮,摸出鑰匙摸索着開了門。
輕輕打開門,再關上,換上拖鞋往廚房裏走,他沒有開燈,眼睛已經適應黑暗,藉着外面投進來的微弱光芒,拿起水杯到飲水機旁接了杯水,一口氣灌進肚子裏,溫熱的水令緊縮的胃部舒坦了些。
攥着水杯,突然想到晚上倒的那杯水一直沒喝。
“哥。”
許衍荻回過神,把杯子放到桌上,回頭問:“你怎麼還沒睡?”
許衍秋靠在門邊上,緩緩搖了搖頭,黑暗中明亮的大眼看着許衍荻,許衍荻想幸虧沒開燈,若是被他看到自己鼻青臉腫的樣子得嚇壞了。
“快去睡覺吧。”
許衍秋又搖了搖頭,“小,雞。”
“不,現在是晚上,小雞睡覺了,秋秋也要睡覺了。”許衍荻知道許衍秋想讓他講故事,最近他喜歡上了那套《不一樣的卡梅拉》,一羣小雞的故事,他的時間過得是混亂的,有時候白天沉睡一天,晚上就睡不着了。
許衍荻越過他向衛生間走去,想去洗個澡。
許衍秋拉住了他的衣服,“哥,哥,講,小,雞。”
得了承諾,許衍秋點了下頭,鬆開他向臥室走去,他圓滾滾的身子在黑暗中像團挪動的黑影,這是長期用激素藥導致的。
許衍荻洗完澡出來,進到臥室看到許衍秋抱着書睡着了,他走過去把書輕輕抽出來,放到枕頭邊上,纔回到自己的牀上躺下。
他們家六十多平米,兩個臥室,奶奶一間,他和許衍秋住一間,靠牆一邊放了一張小牀,再放一個簡陋的衣櫥,空間就滿滿當當,一張書桌也放不下了。
已經深夜十二點了,許衍荻摸出手機,上面有一個許江的來電,他不想現在給他回電話,發了會愣,點開手機找出了周巖的微信號,他們幾個,他只和周巖說過幾句話,基本上都是周巖借他的作業抄。
他給周巖發了條消息:在嗎?麻煩你把江燕潯的聯繫方式發我一下好嗎?
周巖很快回過來了:158********,手機號也是微信號。
許衍荻:好的,謝謝。
周巖:小事兒,客氣了。
許衍荻盯着聊天框裏的手機號碼看了一會兒,一咬牙,指尖點了出去,鈴聲響了許久,他的神經也跟着緊繃着,就在他感覺江燕潯可能不會接這個電話的時候,那邊突然傳來一聲,“喂。”
許衍荻嚇得差點沒把手機丟出去。
穩了穩神,他說:“江燕潯我是許衍荻。”
聽筒裏只傳過來一個帶着疑問的:“嗯?”
許衍荻說:“沒有打擾到你吧?今天晚上的事謝謝你,還有,很抱歉。”
今天晚上這事,許衍荻知道自己做得忒不地道,人家幫了自己,他卻把人撂那裏轉身就跑了。
可是面對當時的情況他只想逃跑,被男人強迫這種事情,面對衆人,他無論無何也說不口,就像被扒拉開皮肉,只有血淋淋的噁心和難堪。
“不必了。”聽筒裏是江燕潯冷冰冰的聲音。
手機就被掛斷了。
許衍荻盯着被掛斷的屏幕愣了一會神,抑制不住想,江燕潯看到這種事情,會怎麼看待自己呢,變態?噁心?應該不至於吧,畢竟自己是受害者,但是應該會更看不順眼了。
許衍荻嘆了口氣,無論無何,自己欠了他一個人情。
他又打開微信輸入江燕潯的手機號搜索到一個微信號,朋友圈設置了陌生人不可看,許衍荻點開頭像是一隻哈巴狗大大的腦袋,憨憨的樣子又傻又可愛,和主人高冷的樣子一點也不搭,許衍荻不覺笑了下,盯着圖片看了會,想了想最後寫上我是許衍荻點了添加。
他沒抱希望江燕潯會通過,把手機扔一邊就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