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害怕她只是年紀還小，不懂感情，若是過兩年，她長大了，要離開自己怎麼辦?又或者，屆時她想要尋一個女子成家，自己又該如何?
這一刻，越想，顧驚塵心裏越慌，哪怕如今已經貴爲太子，也改變不了分毫。
說到底，男子與男子之間的感情，雖然罕見，卻也並非沒有，只是往往都是見不得光，而這也是他想要從東陵律法上着手改變的第一步。
他想要的，是與阿臻光明正大，站在一起。
“額……”
猝不及防被抱得死緊的祁世臻，面色有些驚愕，這人是怎麼了?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手在顫抖。
她想要稍稍退開些距離，卻被他雙臂箍得更緊，仰頭看向他，輕聲道：“阿肆，怎麼了?”
“阿臻，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男子的聲音，有些微顫抖，帶着一股不確定，小心翼翼，像在試探什麼一樣。
見此，祁世臻不禁嘆了一口氣。
是自己的鍋！
從他的角度來想，他所承受的確實比自己大得多，或許自己仗着年紀小，任性而爲，可他已然弱冠有一，自然擔憂得多些。
這麼患得患失，確實是自己沒給夠他安全感。
阿爹讓自己女扮男裝的本意就是不想與皇室聯姻，毀了自己的幸福，可如今一切的發展都出乎預料，現今女扮男裝，反而讓這人更加不安了。
既然已經認定了他，那麼，早些對他坦白，恢復女兒身，也是一個不錯的決定?
罷了。
祁世臻從他懷裏退開，目光定定地看着他，“阿肆，你真的確定要與我相守一生麼?哪怕忍受天下人的目光，哪怕，你以後可能沒有子嗣，這樣，你也能……”
然而，祁世臻話還沒說完，顧驚塵卻用實際行動告訴了她答案。
男子抓住了她的手，目光堅定，“阿臻，我既已下定決心，就永不會改變！”
“阿臻，子嗣我不在乎，可若是你想要小孩，我們可以去抱養一個，可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不要離開我，好嗎?”
祁世臻被他的話再次震撼了一下。
接着，他又拉着祁世臻來到了案牘前，挑起其中一卷律例，翻到了新冊立的律法那裏，本想實行一陣看看結果的顧驚塵，這會不得不先將這份律例拿了出來。
“什麼?”
祁世臻疑惑了一下，隨後將目光落到那捲律例上面，只是，看完之後，卻叫她心中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這……”
“阿臻，從我明白對你的心意之後，我就有過要修改律例的想法，在我成爲太子之後，更是堅定了這個念頭。”
“阿臻，只要這律例實施，今後就不必擔憂天下人的目光，我與阿臻，也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沒錯，這份律例，祁世臻看了都忍不住心中震驚。
這竟然是一份如何讓斷袖合法化的律例，可想而知，這些律條，一旦公佈實施，對於整個東陵皇朝來說，會是多麼大的衝擊。
而眼前這個人，竟然面不改色地提了出來，甚至已經付諸於實踐了。
“阿肆，你……”
這一刻，所有的言語，或許都太蒼白了，他的行爲，再一次讓祁世臻意識到，眼前這個高傲矜貴的男子，是真的栽了。
“阿臻，相信我，我能處理好這些事情。我此生，除了與你相守，別無所求。”
祁世臻又道：“阿肆，若我不是男子，你還會喜歡我嗎?”
或許，陷入愛河裏的人，都有些患得患失。
祁世臻倏然有些懊惱，自己女扮男裝的行爲是不是太深入人心了?若是顧妖孽知道自己並非男子，而是女子，會不會覺得是自己欺騙了他?
“阿臻。”
顧驚塵卻沒作多想，只以爲阿臻其實也是心裏不安，他只是反手將她抱得更緊了些，認真道：“阿臻，我並非喜歡男子或者女子，我喜歡的，從來只有你一個。”
“我喜歡的，只是你。阿臻，你懂我的意思嗎?”
顧驚塵何曾沒有想象過，若阿臻是女子，該有多好?可這只是一個一閃而過的念頭，阿臻就是阿臻，一直都是自己心悅的阿臻，這就夠了。
“嗯嗯！”
聽着這人戳心戳肺的話，祁世臻哪裏還能不明白?
“阿肆，你最近還忙嗎?我有個消息想告訴你。”祁世臻下定了決心，不由輕快道。
“什麼都沒有阿臻重要。”男子如是說。
“那，你明日來府中尋我，我要告訴你個好消息！”祁世臻仰着腦袋看着他說道。
心中雖然好奇阿臻要與自己說什麼，但是卻不得不按捺住，揉了揉她的腦袋，輕笑道。
祁世臻有心想多呆一會，然而時辰已經不早了，這人明日還要上早朝呢。
“那我先回府了。”
聽到她要走，滿心不捨的男子，依舊抱着她不放。
“好了，明日就能見到了。”
祁世臻不由安慰道。
“那……”說着，顧驚塵指了指自己的臉，示意道。
看着他直白的要貼貼的舉動，視線落到近乎妖孽的俊臉，祁世臻忍不住噗嗤一笑，隨即踮起腳，快速在他臉上親了一個。
空氣中傳來祁世臻的話“好了，我回府了，阿肆晚安……”
看着她的背影，顧驚塵無奈地笑了笑，“小騙子，親完就跑……”
話雖如此，但是他整個人，卻縈繞着愉悅的氣息，一向深沉的眼底，笑意幾乎快溢了出來。
……
翌日，剛剛結束早朝的顧驚塵，就帶着追風迫不及待地往鎮國公府而去。
彼時，鎮國公府，澄瑞軒。
侍女小喬站在自家小公爺，噢不，自家小姐旁邊，有些出神地盯着小姐鬢邊的步搖看，銀絲纏就的鳳凰口中銜着數串冰藍色的晶玉墜珠，隨着她的動作微微搖晃。
鴉青的長髮在腦後挽成單髻，除去這一支步搖，其餘配飾一樣也無，裝飾簡單，反而更加顯得她雍容端莊，氣質高雅。
單從外表來看，完全無法想象面前這位絕美的小姐，竟然是之前那位天人之姿的小公爺。
這簡直太震撼了好嗎?
小喬第一次意識到“雌雄莫辨”這個成語的真諦，原來真的有人能美到不分性別。
放在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家小公爺，竟然是女子。
也對，世人又都有誰知道，鎮國公府的二公子，不是公子，而是唯一的大小姐呢?
“回神了?”
祁世臻側目，看向自從自己換回女裝之後，就沒回過神來的小喬，嘴角微微勾起，笑得一臉興味。
“小公爺，噢不，小姐，您、您、……”
小喬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說話都有些結巴了，可想而知，祁世臻是女子的消息，對於朝夕相處的小喬來說有多震撼，就更別提世人了。
“很震驚?”祁世臻笑道。
“嗯……”
小喬吶吶地點頭，心裏已經醞釀起了風暴好嗎?這豈止震驚……這……
“噓……去瞧瞧阿肆來了沒有?”祁世臻打斷了小喬的話，給她下了一個指令。
恍然知道阿肆是指太子殿下的小喬都忍不住心中感慨，連連點頭道：“是！”
屋子裏，僅剩一身女裝的祁世臻，看着銅鏡裏的身影，忽然搖了搖頭輕笑出聲，不知阿肆知道這個事實，會是什麼反應?
……
下了朝的鎮國公前腳纔剛踏進府裏，後頭見聽見下人稟報，太子殿下來了……
經過昨夜與女兒的一番談話之後，祁耿自然明白太子殿下的來意，他無奈挑了挑眉，衝着侍衛擺了擺手道：“隨他去……”
難不成他作爲臣子，太子殿下要進府，還能阻攔不成?
萬分無奈的鎮國公，轉頭去尋愛妻安慰去了……
澄瑞軒，一對主僕踏進了院門。
男子一襲米白色立領寬袖錦袍，領口袖口均用金絲勾勒出一幅幅四爪金龍盤旋的圖案，足見其身份。
冷俊出塵的臉上，肌膚雪白細膩，墨發半束，用暗金色鏤空龍紋發冠固定住，垂落的髮絲散而不亂，落於肩頭、背後，眉目清爽，俊美如畫，一張薄脣色澤飽滿，弧線柔美，笑起來若風拂碧水，輕泛漣漪，寧靜悠遠。
他身側跟着一身黑色勁裝的追風，顧毅倒是沒來，想來應該被他派去辦事了。
最先注意到太子殿下二人的，是眼光六路耳聽八方的暗衛祁飛，他緩緩躬身，朝顧驚塵見禮，“見過太子殿下。”
“嗯！”
男子輕輕頷首。
顧驚塵到來的消息，祁世臻很快就知道了，畢竟到她如今的武功修爲，察覺來人的氣息，完全不是蓋的，之所以打發小喬出去，純粹是因爲見她太過震撼了，讓她出去緩緩。
“阿臻呢?”
顧驚塵沉聲問道。
“回殿下，小公爺在呢！”祁飛剛要說什麼，就聽見身後的房門被打開，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祁飛，你先下去吧。”
然而，祁飛這一回頭，就跟小喬今早的表情一模一樣，動作完全怔住了！
誰能來告訴他?爲什麼有個女子從小公爺的房間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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