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去往神農架,風尋木、唐小惠、古玲、舒桐,還跟了兩匹馱着行禮的馬兒。
一路去往荊山墨華樓,莫風華、水鏡月、廉貞、破軍,還有阿杰。不過,廉貞和破軍並沒有去墨華樓,這兩人在荊山腳下便離開了,去往附近的村落打聽打聽有關荊山的傳說。
剛過了懸索橋,阿杰便一馬當先的往前衝,嚷嚷着說要找景洪“一決生死”。水鏡月有些憂心的考慮着是不是該把他放墨華樓的謝老夫子那兒養幾天。
莫風華剛走進墨華樓的門樓,君莫笑便迎了出來,道:“樓主,有單生意。”
莫風華擺擺手,“這個節骨眼上,還接什麼生意?直接推了就是。”
君莫笑:“屬下原本也打算直接推了,不過,委託人有些特殊,樓主興許會感興趣。”
莫風華:“什麼人?”
君莫笑遞上一個信封,道:“樓主自己看吧。”
那信封是白色的,封口處是紅色的。莫風華拆開信封,看了一眼,頓時笑了,轉身拍了拍水鏡月的肩,道:“阿月,咱們的老朋友來了。”
水鏡月原本走在後面,聽了這話上前幾步,困惑道:“還有我的事?”
莫風華將信封和信紙都塞進水鏡月手裏,偏頭對君莫笑道:“見到人了沒?”
君莫笑搖頭,“下面的人送上來的,對方只喝了一杯茶,店裏的夥計便全都着了道,中的是巫醫谷獨有的半月靡。”
水鏡月看着那委託單,微微皺眉,“巫醫谷的薛半仙出山了?他想買秦嶺四寶的命?話說這秦嶺四寶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跟巫醫谷有什麼恩怨?”
君莫笑不慌不忙的解釋道:“月姑娘三年前不是跟樓主一起殺了秦嶺七絕嗎?秦嶺四寶是最近纔在江湖上露面的,自稱是秦嶺七絕的弟子。他們說是在深山苦修三年,此次出山便是給師父報仇的。根據目前的情報,他們跟巫醫谷應該沒有干係,或許是不長眼得罪了薛半仙。”
水鏡月將信裝進信封裏,還給君莫笑,挑眉道:“這秦嶺四寶看來本事不小,薛半仙都應付不來?”
巫醫谷住的基本都是一羣瘋子,沉醉於醫毒巫蠱之術,很少出山。他們脾性怪異,武功或許不算太高,但用毒的本事比唐門還要高明幾分,江湖人沒幾個敢得罪他們的。
薛半仙這人吧,醫術的確不錯,也對得起他的“半仙”之名。不過,他若是心情不好了,“半仙”就變“半鬼”了。別說不是從哪個旮旯跑出來的秦嶺四寶,就是當年的秦嶺七絕,落在薛半仙手上也是討不了好的。
這委託單,實在讓人起疑。
水鏡月摸着下巴,眉頭微皺,“之前玲玲說,西南王府那個叫陳珞的使者,中的蠱是‘夢莊生’,當時玲玲只說這蠱毒是來自南疆的,其實,準確來說,它是出自巫醫谷的。我還一直奇怪,巫醫谷的人怎麼會跑來荊山殺幾個使者……風華姐,這事怕是沒那麼簡單。”
莫風華點了點頭,道:“有人想栽贓巫醫谷?還是想挑起巫醫谷和墨華樓的爭端?”
水鏡月搖了搖頭,“不管是那種情況,這事估計跟那什麼秦嶺四寶脫不了干係。”
幾人說着便已經走近了雲歌樓,君莫笑給兩人到了茶水,問道:“樓主,那這單子……”
莫風華端着杯子,挑眉一笑,“接了!”
君莫笑:“樓主,如今樓裏除了我跟鬼殺,只剩下還沒出山的小毛孩。你看要不要把琴鳳調回來?”
莫風華喝了一口茶水,擡頭,眨眼:“我不是人啊?那四個活寶不是想找我報仇嗎?本姑娘送上門看他們有沒有本事收。”
君莫笑似乎並不意外,笑了笑,道:“樓主,還有件事,您得親自出馬。”
君莫笑有些無奈,“樓主不記得了?兩個月前,丹鶴仙子不是約了您決戰嗎?之前因爲水患,這事耽擱了下來。三天前,丹鶴仙子傳話說,她過幾日便要回蜀山了,約您八月初十於綠林山一戰。”
莫風華恍然,點了點頭,“這事琴鳳好像跟我提過,這幾日事忙給忘了。丹鶴仙子是江湖前輩,也算難得的真俠女,你去準備一下,不可怠慢了人家。”
君莫笑了然,點了點頭,退下了。
水鏡月不喜喝茶,正想找酒囊倒些酒喝,摸到腰間纔想起那酒囊已經送人了,不由皺了皺眉,“有酒嗎?”
莫風華擡起眼皮瞄了她一眼,“早間才吐了血,這會兒就想喝酒?”
水鏡月呵呵笑了幾聲,知道爭不過她,從善如流的端了茶杯,“你讓君莫笑準備什麼?”
莫風華笑吟吟看她,“怎麼?擔心我耍手段欺負前輩?”
水鏡月道:“那倒不是。丹鶴仙子我是見過的,她如今應該已經有四十多歲了,看上去卻頂多才三十歲,內力很高,而且難得的純淨,是個玲瓏透徹的人,不太好對付。她是爲徒弟報仇的,到時候真殺了你也是沒話說的。”
莫風華坐到她身邊,跟她擠在一張椅子上,伸手攬過她的肩膀,將人按在懷裏一頓搓,“阿月這是擔心我?說說看,若是我死了,你會不會爲我報仇?會不會傷心流淚悲痛欲絕?”
水鏡月正端着茶杯呢,被她這麼一折騰,一杯茶都潑在了衣領上。她從莫風華的魔掌下掙脫出來,跳到一邊,道:“你若死了,我去買十車焰火,在荊山上放一整夜!”
莫風華將手肘支在扶手上,歪着頭看她,一雙丹鳳眼笑得妖冶迷人,“說好了,可不許反悔,少一刻鐘,當心我晚上去找你。”
水鏡月將衣服弄乾了,揹着長刀往外走,“指不定我比你早死呢。”
莫風華低笑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到時候我也給你放一夜的焰火。”
***
九路寨,山谷中終年不散的霧氣似是氤氳着一個個縹緲的夢境,遠方的夕陽早已隱沒在山林之後,只餘下漫天的紅霞,如火燒一般絢爛。
水鏡月站在山頂,腳下的懸崖上阿杰攀着藤蔓跳躍,再往下就是奔騰不息的河流。她想起兩個月前,自己義無反顧的從這裏跳下去的情形,當時,她知道無論是否能找到方腦石,跳下去都是九死一生。但是,她卻是沒想過,自己真的差點死掉。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不怕死的,她只是不想死得毫無意義。她一直覺得,壽終正寢,還不如捨身飼虎來的痛快,總歸還能救下一條生命。
大概也正是如此,那日在江城,她的前路只有茫茫黑夜之時,她即便知道自己可能會死,即便知道那人或許不是個好人,仍舊還是救了他。
長庚。
在地宮裏遇見他的時候,她表現得很平靜,內心卻是比見到那九隻水怪時還要驚訝。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她當時太過脆弱,總覺得耳邊的聲音似是比平日聽見的那個聲音更加溫和,比那日他念着那首“南有喬木”時更加……溫情脈脈。
有一瞬,她甚至懷疑之前的一切是不是僅僅只是誤會。
她很想問問他,即便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做的,她也想要聽他親口說出來,想要聽聽背後的理由。
可是,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待她卻是比往日更加客氣,客氣得近乎有些冷漠。
他說他只是在報恩,一如當日在江城。
只是,上一次,他的報恩讓她丟了半條命;這一次,他又冒險救了她一命。
她有些看不懂他。
如此,便只當他是在報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