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架起的火堆還燒得噼裏啪啦,幾個守夜的將士看見慕朝煙,連忙行禮。
“王妃,您怎麼醒了?”
“睡不着,想隨便走走。”
慕朝煙目光落在將士臉上,那滿面的血跡斑斑讓她心一沉。
將士驚訝了聲,關切道:“用不用屬下跟隨,保護您?”
慕朝煙正要說不用,一個冷沉的聲音驀然響起。
“保護王妃的職責,還是由本王來吧。”
幾人轉頭看去,漆黑的夜色中,有個瘦削頎長的身影緩緩走來,將士們俯身叩頭,墨玄琿揚袖,看着慕朝煙。
“走吧。”
兩人並肩同行,一路無言,卻是心意相通。
迎面而來的夜風夾雜着絲絲寒意,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夜風讓慕朝煙思緒變得清醒,她停下腳步,身旁的人也隨之停下。
她輕嘆一聲,惋惜的看向墨玄琿。
“墨玄琿,如果讓你重新選擇一次,你還會選擇和昏君對抗嗎,會繼續這場戰爭嗎?”
這條路並非他們本意,皇帝昏庸,聽信白蓮教,陷朝廷和百姓於危難間,此時,必須要有人出頭。
如今皇帝昏君的名號,是百姓皆知,此刻慕朝煙在說起來,也根本不怕到了誰耳中另做文章。
只是,這個出頭之人,偏偏是墨玄琿,讓一個受人尊崇,百姓愛戴的王爺,背上全天下人的罵名!
“若是沒有這場戰爭,那麼我國的百姓,依舊還在水深火熱之中,與其如此這場戰爭是必然要的,皇帝昏庸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再者向來他便對我戒備心重,若是沒有白蓮教,想必他也會另找藉口。”
墨玄琿一貫的冷漠,只會對慕朝煙特別,他的溫柔只對她一人。
“那你後悔舉兵叛亂嗎?揹負全天下人的指責,讓別國百姓遭受戰火的痛苦,你會不會…”
慕朝煙欲言又止,紅脣輕輕顫動着。
“不會。”
墨玄琿知道她的意思,語氣中帶着一絲義無反顧。
“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即便沒有白蓮教作亂,皇帝也不會容忍我太久,他已經對我戒備了這麼多年,想來早已按耐不住了。”
“況且,這陳國的百姓,到如今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無辜,若是他們真的也和白蓮教混爲一體,那麼我也定當會要這些人爲死去的將士們報仇!”
說到底,他名號只是個王爺,一個王爺如此深得民心,且手握重權,自然皇上對他忌憚,這便是一個潛藏的威脅。
所以,他不悔舉兵叛亂,爲了我國百姓,爲了整個陳國那些無辜的百姓,也非做不可!
“可是,我們會不會操之過急了?明明蘭妃已給皇上下了藥,他不會活太久,白蓮教的餘孽更不會繼續猖狂,如此大動干戈,百姓不會感激你,朝野上下更不會有人站在你這邊。”
慕朝煙眸色如同今晚的月夜,黑暗裏泛着憐惜的光芒。
墨玄琿薄脣扯過一絲笑意,執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她當然會陪,到死都不會變的。
“倘若我們贏了這場戰爭,你坐上皇位,這會是你最終要的結局麼?”
慕朝煙眉頭緊鎖,纏繞的心事鬱結一片。
墨玄琿拉過慕朝煙,結實滾燙的胸膛靠過去,聲音低低的開口。
“等打贏這場仗,平了戰亂,我就將皇位交給四皇子,他比我更適合這個皇位。”
幽深的眸凝視懷中的人,他遐想着。
“到那時,我們就歸隱江湖,帶你遊山玩水,看遍世間風光,又或者尋一處無人知曉的桃源仙境,置幾塊田,買點雞鴨,生幾個孩子,其樂融融。”
聽他描繪着未來的生活,籠罩在慕朝煙心頭的愁雲淡去不少。
“聽起來很美,可不過是美好的嚮往罷了。”
慕朝煙離開溫暖的懷抱,走向河邊,望着沉靜的河水。
“這場戰爭也不知何時才能結束,白蓮教餘孽現在還在都城,城中危機四伏,萬一他們用皇上的性命要挾,那時,你又該如何抉擇?”
慕朝煙背影太過清瘦,月白色的衫裙根本罩不住她的身姿。
墨玄琿不免隱隱心疼,她跟隨自己,不是整日的勾心鬥角便是戰爭與殺戮。
沒有一日是舒心自在的。
“你的擔憂不無道理,我們攻入都城是遲早的事,早晚都會與皇上兵戎相見。所以,如何攻城,用何種方法攻城都要好好籌劃,從長計議。”
墨玄琿負手而立,周身冷傲與尊貴讓人不敢靠近,他是與生俱來的君王。
慕朝煙甚至可以篤定,他做皇帝,會比當今聖上好千倍萬倍。
但……她不想心愛的人再捲進權謀的鬥爭裏,已經夠了。
“好,你要做什麼,我都會陪着你。負天下人又怎樣,只要你不負我,墨玄琿,聽到了嗎?”
出來散心,她的顧慮,擔憂,困擾都一掃而光。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墨玄琿只用一句詞表明,原路返回後,慕朝煙同墨玄琿一起研究地形圖,選擇攻城的最佳時機。
“目前鄴城、寧城都已被我們攻下,駐守這兩個城池的兵力共兩萬。”
墨玄琿在地形圖上圈出這兩個城池。
“還剩下多少人馬呢?”
慕朝煙斂眉,知道攻打都城需要足夠的兵力,現在他們的形勢大好,乘勝追擊。
“約莫五萬人。”
墨玄琿手下的將士都是不怕死的,這點和白蓮教那幫貪生怕死之輩相比,他們已經有了很大的勝算。
“都城內大概還有多少兵馬,如果一舉攻城,我們獲勝的把握很大麼?”
慕朝煙的實戰經驗不敵墨玄琿,出謀劃策,做個軍師還是可以的。
“不足三千。陳國常年戰亂,大部分兵力都已調去邊境都護,城內無疑是做‘空城’。”
墨玄琿勝券在握,燭光下,一雙黑眸不可窺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