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從開始到現在 >Chapter 5
    記憶

    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平時被深深地鎖在腦海的最深處,輕易不肯也不願再翻動它。可是就在今晚,坐在喧鬧嘈雜的路邊,她才發現自己的記憶力原來竟是這樣的好。

    第二天是陳南親自來醫院接承影下班的。

    上次在雨裏被追尾的車子拿回來了,那樣的小刮擦,修好後半點痕跡都看不出來,還跟新的一樣。她站在車尾心想,可惜感情和車不同,裂了再補比登天還難。

    路上陳南把大致的情形講了,原來是沈池昨天一早親自給他打的電話,說自己起不來牀了。

    “這兩天天氣不好,一直下雨,我原本就在擔心他會不會舊傷復發。”說完他側頭看她一眼,“你們沒事兒吧”

    承影右手支在車窗邊,撐着頭,不動聲色:“既然你好奇,昨天爲什麼不直接問他”

    陳南誇張地做了個投降的動作,笑道:“姐你饒了我吧我也是好心纔打聽一下,要我當面去問我哥我可不嫌自己命長。”

    她笑了笑:“好好開車。”半晌才盯着前方,不經意地問:“現在怎麼樣”

    陳南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你是問我哥的情況”

    她斜着瞟去一眼,懶得接腔。

    他嘿嘿笑了:“其實你也不是不關心他嘛。”

    “再廢話,你就立刻下車,我自己開回去。”

    誰知她話音剛落,陳南果真就把車沿着路邊停了下來,跟她說:“我去買點東西,你等一下。”

    幾分鐘後,他拎了個袋子回來:“家裏的鎮痛膏藥用完了。你剛纔問我,我也只能說今天比昨天好不了多少。中午勉強起來了,在沙發上靠了一下,結果還是被我扶回牀上去的,自己一步都走不了。”

    承影將架着的手收回來,十指輕輕交握着放在膝蓋上,沒有再說話。

    到家的時候阿姨正在做晚飯,客廳儼然變成了牌局現場,四個男人圍在茶几邊打撲克。見到她回來,紛紛擡頭叫了聲“影姐”。

    她點頭,望向陳南,後者卻難得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舉高了手中的紙袋:“需要我替您拎上去嗎”

    她忍不住橫去一眼,冷着臉接過來,上了樓。

    沈池果然睡着客房裏,她進去的時候正好聽見他在講電話。

    聲音略微有些低,彷彿帶着倦意,但每句話都簡潔明瞭,到最後他說:“好,明天見。”

    明天

    她下意識地看了看手中的膏藥,沒注意到自己已經將眉頭皺了起來。倒是沈池,將手機扔到一旁,大概是之前聽見門口有聲音,這時便轉過頭來。

    前天晚上在臥室鬧出的動靜不算小,只不過這兩年,兩個人似乎都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都學會了如何在彼此的排斥中繼續維持着相敬如賓的表象。

    所以,他們很少去翻舊賬,過得一天算一天,哪怕幾個小時前脾氣上來了冷言冷語互嘲一番,天一亮便又可以不鹹不淡地聊兩句天氣和交通。

    從沒有事先商量過,但每一次的不愉快似乎都恰恰卡在一條臨界線上,那是條危險的臨界線,線內和線外將導向兩種完全不同的結局。

    不過前晚,在積壓了許久而突然爆發的情緒下,她似乎感覺自己已經越線了。幾乎是出於直覺的提醒,所以她在說完那句話之後便不肯再多說一個字,而是轉頭離開了難堪的現場。

    窗外是煙雨濛濛的薄暮,成串的水珠從玻璃上慢慢滑下,模糊了原本絕佳的風景。

    明黃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卻越發將他的眉目襯得清俊異常。

    他將她從上到下很快地掃了一眼,最後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她抿了抿嘴角,若無其事地問:“還是起不來”邊說邊走進室內。

    其實他此刻平躺着的姿勢並不利於腰傷的恢復,俯臥應該會更好些。

    她走到牀邊,纔去看了眼窗外連綿的雨水,忽然有些心浮氣躁,也不知這場颱風帶來的陰雨天氣究竟還要持續多久。

    對於她的問題,沈池沒有回答,只是語調平平地問:“手裏的是什麼”

    “膏藥,鎮痛的。”她看他一眼,似是下了很大決心纔在牀沿偏坐下來:“現在感覺怎麼樣”

    “還好。”他沒再看她,微微閉上眼睛說。

    這樣的對話和場卻讓承影有些恍惚,彷彿曾經也有過類似的情形。

    只不過那一年,她半蹲在牀邊,而他趴着,一隻手還捏着她的掌心,語氣安撫:“還好。”

    可是哪裏好了明明受了那麼嚴重的傷,明明腰上還纏着白色的紗布,刺得她眼睛都疼了。彼時她還在醫學院唸書,成績最好的就是解剖學,可那是頭一次,她發現自己竟然也會害怕,怕得手指尖都在輕輕顫抖。

    這樣的手,估計連手術刀都拿不穩吧。

    當時,他沒說太多話,又或許是真沒氣力多說,便只是用微涼的手掌覆住她的手。這樣的安撫似乎有着極爲神奇的力量,終於讓她漸漸鎮定下來。

    那天她就坐在牀邊一步都沒離開,一直看着他因爲疲憊而沉沉睡去。其實她知道情況一點也不樂觀,至少不像他說的那樣輕描淡寫,因爲他的掌心溫度低涼,始終帶着冷汗。

    當時,那難熬的一整夜,她心裏想的是什麼

    時間隔得太久,承影發現自己已經快要記不清了。

    強迫自己回過神,她把手上的東西整理了一下,便說:“陳南說昨天醫生過來留了藥,你轉過去,我幫你按。”

    他沒反應,明明聽到了卻不願搭理。

    她深深吸了口氣,耐着性子,又叫了他一聲。

    他依舊閉着眼睛:“我動不了。”語氣平淡得彷彿是在說着旁人的事,只有眉頭微微蹙了蹙,似乎不願意承認,又似乎不大耐煩。

    她沒想到這次居然會這麼嚴重。最後只得扶着他,很輕很慢地協助他換了個體位,讓他趴在牀上。

    過程相當艱辛,完成這一系列動作,身下的牀單已經亂成一團。

    按摩手法還是當年他初受傷後學的,特意請教了中醫院的師姐,練習了很久纔敢在他身上動手。

    她記得那時候他還取笑她:“白天是不是沒喫飽,輕得像只小貓在撓癢。”

    其實她只是不敢用力而已。心中將他看得太貴重,每一下都小心翼翼,難免失了專業水準。

    藥油的特殊氣味很快就在房間裏飄散開來。

    她搓熱了手掌才放上去,明顯感覺到牀上的人微微震了震,大概是因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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