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從開始到現在 >Chapter 5
    不知怎麼的,她心裏忽然升出一絲莫名的快感。

    其實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他後頸伏貼的短髮。他屈起一隻手臂隔在前額和枕頭之間,所以任何表情都被隱藏起來了。

    第二下,她又加了兩分力,猜測他是否已經皺起眉頭。

    整個按摩持續了十五分鐘,他始終一聲不吭,最後反倒是她全身起了一層薄汗。

    用手背蹭了一下垂落在臉側的髮絲,她站起來說:“我去洗手。”

    等到洗完手又換了件衣服回來,發現沈池正試着自己起身。

    “你再亂動,估計明天哪兒也別想去了。”她冷冰冰地警告了一句,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已經伸出去一半,在空中僵了僵,到底還是扶住他的胳膊。

    沈池似乎也愣了一下,可是眼睛並沒有看她,只說:“明天讓醫生再過來一趟。”

    她明知道他想幹什麼,但也只是動動嘴脣,沒接話。

    他自己的身體,自己負責好了,關她什麼事呢

    按摩加藥油似乎起到了迅速而短期的效果,沈池勉強從牀上起來之後,撐着牆壁略微走了兩步。但仍舊不能上下樓梯,所以晚飯只能端到房間裏來喫。

    承影這時候纔想起路上陳南說的話,醫生診斷是陰雨天氣再加上突如其來的外力拉扯,纔會導致如此嚴重的舊傷復發。

    前晚她跌倒在地上,其實倒被他消去了大半的力道,所以自己毫髮無傷。

    不過,這一切本就是因他而起,所以她根本沒有半點內疚或感激。

    一整個晚上,樓下客廳裏都熱鬧非凡,顯然是有人真的將這裏當成賭場了,玩得起勁了,談話聲、笑罵聲不絕於耳。

    承影去洗澡之前順路拐到樓梯口,倚在護欄邊朝下面看過去,隨口問:“誰贏了”

    “南哥。他說一會兒要請我們喫消夜。”

    陳南大概剛從大門口抽完煙回來,手上還攥着一把牌,笑着招呼幾位送錢的財神:“少廢話,打完最後一局大家趕緊撤了,別吵着大哥和影姐休息”

    “我倒無所謂。”承影轉了個身,邊往房間走邊叮囑:“你們慢慢玩,走之前把客廳給我收拾乾淨了就行。”

    結果等她從浴室裏出來,樓下已經變得靜悄悄一片,顯然人都走光了。

    阿姨也已經睡下。她拿着乾毛巾擦了一會兒頭髮,就聽見隔壁傳來一陣異常響動,走過去一看,原來是玻璃水杯掉在地板上摔碎了,而始作俑者正半靠在牀頭,既沒有能力彎腰,也似乎根本沒有打算彎下腰去收拾殘局。

    看到她走近,他也只是淡淡地說了句:“麻煩你了。” 手中的書本隨着話音落下又翻過一頁。

    幾乎是從她今天傍晚進門開始,他便始終是這副不冷不熱的腔調。其實,從很早之前她就發現,這個人總有一種特殊的本領,當他不想和你親近的時候,只需要用最簡單的表情和語氣,就能將彼此隔出千山萬水的距離。

    幾十個小時之前,他還捏着她的下巴,無視她的掙扎和反抗,似乎不顧一切地強迫她做出最親密的舉動。

    然而此刻,卻又像在對待一個陌生人。

    不過,她已經習慣了。

    當習慣的時間過長,就會演變成麻木。她現在就在盼望着這一天的早日到來,盼望着自己終有一天會不再介意他的任何表情和話語。

    她拿了塊吸水抹布來,半蹲在地上微低着頭,面色平淡地回敬:“不麻煩,這本來就是我的義務。”

    牀上的人半晌都沒接話,只有書頁翻動的細微聲響。直到她收拾乾淨地板,才聽見他微微低沉的嗓音:“明天一起喫晚飯,我讓人去醫院接你。”

    她直起身來,見他盯着書本似乎看得專注,很快便想了個拒絕的藉口:“我明天未必能準時下班。”

    “那就請假。”他說得很果斷,似乎這並不是建議,而是一個決定。說完,眼睛終於不緊不慢地擡起來,目光落在她臉上,“你就當是再盡一次義務好了。”

    那雙眼睛太過深黑,彷彿無底的潭,幽幽地望不到盡頭,此刻卻露出一抹顯而易見的嘲諷情緒。

    “好吧。”她怔了怔,與他靜靜地對視兩秒,才忽然笑着答應下來,只是這份笑意太淺,並沒有到達眼底。

    客房的牀很軟,並不適合腰傷傷患睡覺。她本來還猶豫着要不要將他扶回主臥裏睡,不過既然已經連着盡了兩項義務,她就不打算再給自己增添負擔了。

    掉頭離開之前她甚至平心靜氣地對他說了句“晚安”。

    第二天醒來,連日的雨水終於停了,窗外竟是一片金燦燦的陽光,耀目得刺眼。

    她開車出門,才走出十來米遠就與另一輛車交匯而過,陳南坐在車裏,旁邊是沈家的家庭醫生,是來給沈池做痛點封閉的。

    一整個上午,當醫生在沈家忙活的時候,承影正哄着一位小朋友躺到牀上檢查身體。

    “來,乖乖躺好,一會兒阿姨給你糖果喫。”

    “痛”六歲半的小男孩苦着一張臉,從進門開始就不停地喊着背疼。

    迅速做完常規檢查之後,承影建議家長先帶孩子去拍片。

    男孩的母親看上去有些慌亂,眼睛紅紅的,抱起兒子一個勁兒地說:“他昨天一直說背痛,我還以爲他是不想去上鋼琴課找的藉口,還把他罵了一頓。醫生,你檢查出來到底有什麼問題啊爲什麼他會痛得整晚不睡覺”

    小男孩趴在母親肩頭,一張蒼白的小臉無精打采。承影開完單子交給那位母親,溫言安慰:“你先彆着急,先去拍個片子看看再說。”又在他們離開前輕輕捏了捏小男孩的手,塞給他一根棒棒糖,笑說:“你真是個堅強的小男子漢,這是阿姨獎勵給你的。”

    可是片子出來了,結果卻並不理想,甚至讓承影大喫一驚。

    六歲男童的脊柱邊有個十分明顯的陰影。

    那位母親已經哭得淚如雨下,惹得小男孩一個勁兒地拉着媽媽的衣領,呆呆的,似乎被嚇到反而忘了喊疼。

    看着那張不知所措的小臉,承影心中微微發緊,很快就安排他們去做進一步的檢查和掃描。

    一大早就遇上這種事,病患又還那樣小,難免讓她的心情受到些許波動。直到傍晚離開醫院時,她還記掛着那個小男孩的檢查結果。

    當年她還在醫大唸書,她的導師是國內神經外科赫赫有名的權威,在一次公開教學中,導師說:“醫生要有一顆慈悲心,但又絕對不能讓這份慈悲影響到你們的思維和情緒要時刻謹記,面對患者,你們是一名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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