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孃親害我守祭壇 >423重義輕身聿沛馠 芥鞭之下護嵇含2
    聿沛馠嘴角微揚,露出刁鑽耍滑時候特有的嗤嗤嬉皮之笑。

    聿沛馠道:“那我便來分配了。我聿沛馠一人願將二十掌中芥鞭盡數承擔!”

    “什麼?!不行!你別瞧不起我!”嵇含急了。

    聿沛馠斜睨道:“就是瞧不上你,你瞧瞧你這副賢身貴體,又不像我們道法高深的修習之士,別說一鞭子下去了,就是鞭子蹭過你那腳皮嫩肉的身子,萬一一瞑不視,丟了命去,還叫別人如何攀高結貴。”

    “你......”

    “你什麼你!羅裏吧嗦的,別跟個小娘子似的,就這麼定了!二十鞭子,全由我扛,先生動手吧!”

    含光子倒也不客氣,像是早已料定一樣,不給嵇含太子任何固執逞強的機會。

    手中金光綻放,揮臂一振,掌中芥鞭便如蛟龍騰躍,凌空扭動,又快速劈撩下來鞭笞在聿沛馠背上。

    只聽“撕拉”一聲,不知是宮服還是皮肉被崩裂的聲響,鮮血頓時自他後背滲出,溼噠噠殷染了一整片。

    霎時間掌中芥的鞭影上下翻飛,金光繚亂,鞭子與皮肉相擊作響,血肉橫飛。

    尊文齋裏不時傳來女弟子們的驚呼尖叫,有些不忍再見的,早已將臉背轉過去,或是深埋在友人、同門肩頭,緊緊閉上了眼睛。

    打頭兒兩鞭子聿沛馠還能發出些隱忍不住地呻吟,十鞭開外就完全沒有了響動,嵇含心口一沉,胸中一片死寂。

    聿沛馠分明是知道嵇含無力承擔掌中芥鞭之痛,故而一應承擔,看着聿沛馠體無完膚的後背,想着若是鞭子甩在自己身上的模樣,嵇含深感切膚之痛,椎心泣血。

    人羣中的程緋緋和綦燦燦早已是泣下沾襟,礙於異派之故,又不好替聿沛馠發聲,只能眼見着他的傷勢落淚。

    她二人又豈會不知,聿沛馠如今出來領罪,是爲閬風派和攬月遮掩薜蘿林風波最好的辦法。

    若不是出於無奈,穆遙兲大抵也不會由着他這樣摧殘損毀自己的身體與節譽。

    含光子手中最後一道金光劈下的時候,嵇含痛心疾首,哽咽難言,連忙揮手招呼黎普,喊人一起將聿沛馠小心翻身攙扶起來。

    可是聿沛馠的傷口密如魚鱗,血肉已與衣服碎片黏着混合在一起,肉泥一般難以取出分開,無論多麼小心,還是會將他弄痛。

    痛得昏厥過去的聿沛馠被這麼一搬動,還是皺着眉頭髮出“嘖嘖”呻吟,清雅細緻的面容沒有絲毫血色,不過這反而讓嵇含鬆了一口氣,至少說明聿沛馠尚不危及性命。

    嵇含太子當即命令黎普率手下之人將聿沛馠小心送回閬風寢殿養傷,沒想到這一舉動卻被含光子再次攔下,勒令人將聿沛馠直接送去謫戒室去繼續跪省,閉閣思過。

    嵇含憂心忡忡道:“先生,他都如此傷骨支離、命若懸絲,還如何跪省。還請先生開恩,讓他先將傷勢將養些,再去謫戒室悔過自懺。”

    含光子莊嚴可畏道:“學宮律法謹本詳始,凡事自開始便要謹慎嚴格,只有嚴師畏友方能教化出有素高徒,不可有違。”

    “這,可是他都已經......”嵇含仍不死心,希望爲聿沛馠先將傷口止血,爭取一點時間。

    “太子殿下。”含光子打斷道:“原本太子殿下若是不來佐以證據,還不至於被禍及同罰,但太子殿下直爽明快,剛腸嫉惡,乃性情君子。老夫好意提醒殿下一句,殿下雖免了剝膚之苦,但亦得去謫戒室自省,請殿下必得束身自重,正己守道,勿要使老夫難做。”

    “嵇含一定領罰,可是聿......”

    含光子已失了耐性,拋袖一揮,草草說了句“去吧”,便轉身離去。

    欒青山貼着臉斜睨這個不辨親疏關係的愚眉肉眼的太子,心裏暗罵一句:“肉體凡胎,矇昧魯鈍之愚貨,若不是看在將來他會承襲當朝大統,便將他這種絆腳石隨着閬風一同踢除!”

    而後,欒青山也隨着含光子疾步離去,反正今日也並非毫無收穫,至少又除去了閬風四子裏又一戰力殞失,看來生擒閬風五人的計劃定可穩操勝券。

    ......

    聿沛馠重傷昏厥,最終還是被含光子派人直接擡去了謫戒室,嵇含自然也得去,一來自省,二來可以照顧一下聿沛馠。

    可是含光子真的如傳言中那般朝督暮責,督查嚴格,只允許黎普等人將太子送至謫戒室門口,便驅趕着速速離去。又遣人傳話,說是“言出法隨,自律自省需嚴,進入謫戒室者與他二人同罪受懲。”

    平日裏跟聿沛馠交好飲酒的那些個外派弟子,如今紛紛不見了蹤影,生怕被累及遭禍,恨不得避之千里。

    而程緋緋和綦燦燦更是礙於內外丹派的門第之分,不好湊近細瞧聿沛馠的傷勢,只能各自跟隨着兄長先回寢殿。

    還好黎普當着學?h鼓學宮弟子的面,上演了一通主僕情深的耍賴戲碼,方在嵇含被關進謫戒室前偷着將療傷止血用的金瘡藥塞到了嵇含袖袍下面。

    ......

    謫戒室是?h鼓學宮之中一處隱蔽神祕的存在,與其他金鑾朱壁、絢麗悅目的建築不同,被設立在大成門外,獻殿西配殿仍需西行一段路途的山坳樹杪之間,四周石牆隱沒於藤蘿翠竹之間。

    謫戒室整個是由白石砌成,門前正中有一塘遮滿浮萍的廢井,僻靜而死寂。

    落日縷照下,絲絲餘暉顯得它古樸嚴肅而又沉重的坐落在那裏,令人的心情也跟着悲慼憋悶起來,果真是符合戒室的風格。

    室內四壁徒空,正對大門牆壁上只寫了四個大字——“大明大淨”,而聿沛馠重傷的身體便是被學宮弟子擡在四字之下,四隻大宣爐被安置在戒室四角,恍恍惚惚瀰漫着濃蔭。

    嵇含身後的大門自外鎖起,門縫中最後一線光亮消失,眼前僅剩的光源便是案臺上一盞小油燈了。

    嵇含頭一回感覺到悽悽慘慘,寥寥穆穆,他看了直挺挺趴在地上如死屍般的聿沛馠一眼,深嘆一口氣,揮袖扇開嫋嫋煙香,持了油燈上前細瞧。

    聿沛馠的背上如今已可以用衣不蔽體來形容,無論是宮服還是褻衣碎成了渣滓,黏在血肉裏混成一團,而嵇含如果現在便要爲他塗抹金瘡藥來止血,怕是傷口一旦結痂,布片就再也不好取下來了。

    “真麻煩。”嵇含蹙眉抱怨了一句。

    這戒室裏又是濃煙又是昏暗,還要取出這魚鱗般雜密的千萬片碎布片,可真是難爲死他堂堂一個穰邽國的太子了,什麼時候做過如此平庸無爲的細碎瑣事。

    嵇含真是無比想念一貫代爲手腳的黎普。

    抱怨歸抱怨,誰叫他嵇含太子重情重義,對當日嶺頭村一事知恩報德吶,再說這個閬風派的聿沛馠也挺有意思,是個重氣輕身、令人欽佩的。

    嵇含掃了一眼手裏一燈如豆的微弱光亮,暗淡幽幽,恨不得將兩眼貼在聿沛馠背上方能辨別哪塊是布片、哪塊是肉片。

    說實話,嵇含太子的耐性着實是差了些,這精細的活兒沒做多久,嵇含便心浮毛躁起來,聚精會神的雙眼在這昏昏暗暗的光下晃得滲出眼淚來。

    “什麼勞什子!”嵇含萬般小心,還是錯拾起一片連肉的皮膚,扯得聿沛馠生疼,昏厥中嗚咽,額頭滲出汗來。

    嵇含暴虐浮躁,憤氣填胸,口中罵着,安奈不住將手裏的油燈朝着牆角大宣爐擲了出去。

    燈油灑了一地,隱約還冒着火星。

    油燈這等物件可是不認嵇含是何貴胄身份,既然被人摔了出去,燈芯油枯衰弱,燈火失明,慘慘幽幽。

    嵇含一見,也顧不得撒氣了,又低首下氣地趁燈火熄滅前將它拾撿回來,一手護住燈芯,不住對着火苗呵氣,唯懼它真的就此熄滅。

    “竟然害我一個太子屈尊紆貴。”嵇含心中怒氣無處宣泄,走回聿沛馠身邊的時候不忘伸出腳背提了他身側一腳。

    卻聽一個嗓音略微沙啞的聲音緩緩說道:“本雲影居士乃郢中白雪,才望高雅,太子也算不得屈尊降駕......”

    “你你你、你醒了?醒了?!”嵇含一高興,索性撲倒在聿沛馠身邊。

    只見聿沛馠把頭歪向嵇含一側道:“能不醒嗎,夢中捱了驢蹄子一腳。”

    “你如今還敢罵本太子?你纔是驢,瘦驢拉硬屎!”

    嵇含彷彿又變回了當初剛相識時的龍岒和。

    “什麼意思,你嘴裏吐出來的肯定不是好話......”聿沛馠忍痛,嘴上卻不肯服輸。

    “瞎逞能唄!”

    “哼,果然就算穿了蟒袍充太子,骨子裏面還是那個少教失條的粗野之輩。”

    聿沛馠嘴角一勾,這細微的動作卻將背後之傷再次扯痛。

    聽聿沛馠這麼一說,嵇含索性也懶得拿太子的架子,改換了一臉散漫之貌,說道:“我有什麼辦法,自小爺記事起身邊便烏泱泱圍了一大羣人,齊刷刷地給我磕頭,告訴小爺說我乃龍御寰宇,統廓海內的九五之軀,也從未有人問過小爺我是否樂意承載這大廈棟梁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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