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孃親害我守祭壇 >601 沁白雪澄源正本 含光子除塵滌垢2
    “爲何......爲何連你也要欺騙我......你分明說過自己不會劍法......”

    計都憾上眉頭,面露悵顏,瞧不出究竟是恨還是怨,紫瞳裏散發出幾欲喫人的目光,牙根吱嘎作響。

    攬月一雙清澈的眼睛凝視着他,宛若上界神明俯瞰着芸芸衆生,卻有着雪山之巔的冰冷寒氣,出塵清絕,同計都相隔千里。

    她持劍長身玉立於前,冷冷道:“我從未欺瞞過任何人,包括你。”

    “欺天罔人,僞言巧似簧......果然世間人心惡不可防......”

    亂髮散落在計都慘白的雙脣和眼瞼上,視線開始昏聵,頭腦亦愈發神志不清起來。

    他似乎將面前的殷攬月看成了槐月,那個在弱水庵外的槐樹下翾風迴雪、翩翩而舞的姐姐。

    計都至今仍難以置信,一個那麼像槐月的女子爲何會對他痛下殺手。

    殷攬月沉沉一嘆,泛起一絲無奈,語氣冰冷道:“家父和師父的確不曾傳授過我劍法,但我從未說過自己沒有劍。”

    “這劍......”

    計都氣竭殆盡,嘴巴張了又張,最終只吐出這兩個字。

    攬月心知他要問什麼,她先是微微擡頭看去,槐月空虛的鬼魂飄蕩在計都頭頂叩心泣血,不知所往,更不知所措。

    攬月不禁心下一軟,愴然傷感道:“此劍名喚‘沁白雪’,因其出劍白霜蓋地、收劍雪意涔涔而得名。正是因我不懂劍術,而從未出示於人前,在此前除了父親與師父外再無第四人知曉。”

    雉卵男張牙舞爪地撲上前去:“你這心機歹毒的女人!看我不——”

    “雉卵男!”計都捂住胸前傷口,喑噁呵止住雉卵男的莽動。

    疼痛襲遍他的全身,痛心透骨,苦不可言。

    如此重傷之下,計都咬緊牙關低喚着飄搖的名字。

    “屬下在。”飄搖應接如響,絲毫不敢怠慢。

    “......”可惜計都已痛得徹心徹骨無法自拔,再也擠不出一個字,只能以複雜的眼神看着飄搖,傳遞着心中所述。

    “是,大人。”目光相接,飄搖心領神受。

    飄搖攙起計都站起身來,用同樣複雜的眼神盯着攬月,卻終是一言未發。

    以至於後來攬月回想起這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時,試圖體悟過其中蘊含的東西。是震怒?是抓狂?是仇視憎惡?還是悲慼?攬月無從可知......

    “走!”飄搖側目而視,代替計都厲聲下令。

    墟棘峯餘衆聞令逃遁,望風而走,他們的要求不高,只要計都不死、魂契不毀,自己能夠殘喘性命便好。

    “哪裏逃!黨豺爲虐,殘害了百派這許多無辜弟子,說逃就想逃?休想——!”

    婁鷸等掌門、尊長的怒火中燒,眼睛裏迸射出一道道仇視的火花,沉雷般不可遏制地吼叫着,斷然不會任墟棘峯一衆躲災避難。

    且計都手下先後兩次挾持婁皋摑打撾揉,婁鷸苦於自陷鏖戰分身乏術而不得援手,一直自責於心,眼下終於騰出間隙,自然要爲婁皋討回公道。

    “草菅人命後留下這滿地干戈便想逃之夭夭,絕不能夠!”

    婁鷸眉峯怒挑,在溝壑縱橫的臉上分外分明,對空高聲喚道:“流蘇鷸——!”

    衆人旋即聽聞一聲淒厲嘶鳴,頭頂上空一道黑影振翅掠過,霹靂掣電。

    流蘇鷸不畏陰遏,展翅俯衝向墟棘峯一衆,指爪撕雲裂霧,鋼喙沾血,雄健激昂,使得對面狼羣鼠輩一片梭天摸地,哄亂豕竄。

    飄搖急中驚喝道:“何皎皎!你和雉卵男護着大人先走!”

    何皎皎剜了飄搖一眼,驕恣道:“你這話說得倒是容易,有本事你也出點兒力,休要仗着在大人跟前得了幾分信任就篤懶敷衍。”

    “何皎皎,百般蠻橫本仙子都可忍你,可你不瞧瞧眼下是何節骨眼上,還如此驕縱!你好生想想,若是大人安危有損,你我可還有機會對嘴對舌?”

    飄搖此言點醒了不可一世的何皎皎,是呵,魂契沒取回之前計都絕不能死。

    何皎皎昂首天外,白楞了飄搖一眼,不再同她口角爭執。

    飄搖本還有些不放心,生怕自己說得不夠透,何皎皎參透不到話外之音。

    飄搖方要再開口,卻聽何皎皎厭煩道:“行了!姑奶奶不想聽你嘵嘵不休!”

    何皎皎手指間玫紅色春絲已然繚繞升起,噴雲泄霧,春絲香氣發散足以迷人眼目。

    春煙虹霧,粘粘漬漬,將計都、何皎皎幾人遮擋得密密實實。

    流蘇鷸墮入煙海,難辨方向。

    “皎皎做得好!接下來就讓本仙子來吧。”

    飄搖自雲髻出拔下一支碧玉箜篌簪,箜篌鳳首,弦似琵琶。

    不知飄搖口中念動何咒,甩袖將那簪子拋往空中。

    說來也怪,簪子在半空中驀地脹大,須臾之間竟然真真切切化作一支二十二絃箜篌。

    箜篌體曲而長,被飄搖接過來豎抱於懷中,低眉信手,兩手齊奏,聲清泠泠,弦弦如撼鈴。

    就在衆人不解飄搖竟然有閒心在此賣弄玄虛的時候,飄搖腕軟手疾,玉手輕佻,指尖揉滑壓顫變幻萬千,直令人眼花繚亂。

    奏者凝氣深思,突然之間琴音變幻,亦揚亦挫,顫抖激昂,猶如松風怒吼,壯懷激烈。

    “不好!快看——”

    百派那邊已有人注意到箜篌的異樣,原來是那箜篌晶瑩透明的弦絲柳條一般漂浮在上空,隨着飄搖彈奏的曲韻不斷蔓延交織,絲絮似雲。

    細柔如絲的琴絃翩飛,條條根根堅韌無比,箜篌自成機杼,隨着曲調張機設陷,眨眼之間便已織就一張大網懸掛在半空,將百派格擋在網外。

    百派這邊有人視之爲不恥,冷嗤道:“只會行些鬼祟下作之舉,皆是枉費心機!”

    言罷,便要抽劍斷絲,破除這弦網織就的結界。

    “快住手!”

    柏樹仙正容亢色,發出一聲厲吼,揮動風狸杖頃刻狂風大作,風浪滔天,捲起百千葉片朝着鳳首箜篌設下的弦網呼嘯而去。

    葉片們似一隻只翻飛的鳥,齊刷刷地撞向弦網,又聽一陣陣“噼噼啪啪”紙被裁開聲音嘈雜不斷,葉子們如折翼斷翅之鳥被弦絲裁得支離破碎,零零散散灑落一地。

    “什麼?!這琴絃竟然如此鋒利!”

    衆人不禁大驚,對方纔的莽動不禁心有餘悸,倒抽一口冷氣。

    鳳首箜篌的琴絃堅利且無形,好在柏樹仙阻止及時,否則幾人此刻已如那羣落葉般身首異處,抱恨黃泉。

    “沒想到墟棘峯還有這等厲害法器,難道就眼睜睜瞧着他們逃之夭夭?!”

    “自然不會。”

    應聲的正是含光子,爲一一化解百派弟子身上的屍毒,含光子一直不曾應戰,看着柏樹仙幾番叱吒風雲,同是老驥伏櫪的含光子早已按捺不住。

    含光子威嚴可畏,師風莊嚴道:“闖老夫?鼓學宮,殺老夫及門之士,老夫怎可坐視不管,豈不枉爲一宮之掌。此奸邪佞人刁滑使詐,那老夫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含光子側步微微昂頭,自背後抽出一杆拂塵,拭手捻轉一揮,拂子便如一匹永不斷頭的銀色的長絹,洪波決口般激揣翻騰,朝向弦網激衝而去,豪邁坦蕩,雄渾磅礴。

    拂穗砸向箜篌弦網,千絲萬縷糾纏在一起,猶如兩方野獸扭打纏鬥,光影交錯,一片霧氣燕騰,莽莽蒼蒼。

    “先生此招甚妙!”

    婁鷸等人讚歎不止,嘖嘖道:“拂塵蕩妖寇!撣除塵埃,驅趕蚊蠅,果真再合適不過!”

    天生五行金木,相生相剋,鳳首箜篌的琴絃雖能割金斷石,但在含光子的拂塵穗絲面前卻如同一隻漁民出海用的破網,不堪一擊。

    悽風淅瀝,四面呼呼亂響,飄搖仙子設下那道固若金湯的結界被拂塵裁得七零八落,僅餘一團亂麻,狼藉一地。

    結界輕易被破,身後有人高喊着“撥亂反正,割除弊害”的誓言,帶領一衆弟子衝殺過去。

    百派渾身血脈爲之沸騰,人人敵血沾身,戰意滔天。

    然而在結界的另一邊,飄搖以及墟棘峯的殘渣餘孽早已人去無蹤。

    百派今日受此奇恥大辱,斷不肯就此善罷甘休。

    人怨天怨,有人揮劍振臂高呼道:“英雄樂業,除殘去穢!盪滌污穢,不留後患!”

    此言一出,殿內羣起而應,龍驤虎嘯,壯發衝冠。

    仙風道格,神采非常,儼然又是一派秉承天理、慷慨仗義之勢。

    於是剩下半數百派們又自發劃分爲兩羣,一羣大張撻伐,主張誅暴討逆,兵貴神速該當乘勝追擊;一羣則認爲既然勝負已定,窮寇莫追,以免對方背水一戰,情急反撲,又或另有埋伏。

    柏樹仙自然是屬於後者,雖然並非是柏樹仙不想除塵滌垢,但人一旦步入遲暮之年,總會平白生出些心軟柔茹。

    頻頻念及當年紫泥海上骸骨堆垛,一個孩子煢煢無依,以至於百年巨創釀成今日大患,也不能將罪責盡數怪責他一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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