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孃親害我守祭壇 >653 歸故里近鄉情怯 行子愁客心飄零2
    “失子的人家?在這三花莊裏,凡是人戶皆斷根絕種,又何止他秦姓一戶?!”

    沒想到秦寰宇一言竟然刺痛了面前這位老人,他忙緩解道:“老人家休要發怒,晚輩只是......”

    “只是什麼?!看你這身裝扮,定是那昊天老祖派來此地察三訪四,以確定我等守口如瓶。當真是神仙心腸,防意如城啊!”

    老人的情緒越說越激動,憤怒地挺直背脊,恨不得要將面前的年輕男子生吞活剝。

    秦寰宇整截的衣襟被攥地皺皺巴巴,卻依舊沒有絲毫想要反抗的意思。

    他默然失神的看着這個枯體灰心的老人,沉聲靜氣道:“老人家,晚輩只是來此探望一位親眷,並無窺探之心。”

    “親眷?!村子裏的人何時來的村子外的親眷?難道你不知道當年三花莊的村民聽信了昊天老祖拔宅飛昇之詞,壓根是出不了那道環村河的嗎?還說不是擿奸發伏的探子?!我等皆已是殘屍敗蛻之軀,他還欲怎樣?!”

    秦寰宇疚心疾首,卻又偏偏不愛言辭,只能任由老人敲打謾罵,蠻勁動手,宣泄積壓百年的愁緒。

    待老人脾氣鬧盡,手臂失去支撐般無力地垂了下去,苶然沮喪道:“我等小小三花莊不值一顧,休要髒污了閣下腳下的登雲履。你且給昊天老祖捎回句話去,如今三花莊裏人人心如寒灰,再無人會違逆他的意志,淌過那道環村河了......”

    見老人精疲力竭,秦寰宇反手攙扶過他重新坐好,不至使他跌倒。

    老人微微顫了幾下,似要掙扎卻又並未掙扎,終於順從地彎曲着脊背,動作緩慢地坐回到條凳上坐穩。

    秦寰宇屈膝半蹲在老人身側,靜靜陪伴着他,眼神裏盡是深深的疼惜。

    秦寰宇知道,什麼安撫之詞皆是蒼白無力,那種一眼望盡卻又無力反抗的無力感,箇中滋味,只有莊子裏的村民們最是鏤骨銘心。

    “罷了......”老人長長呼出一口氣。

    歇息了片刻後語氣也變得較之前鬆軟了許多,大概是感受到面前男子並未心懷惡意,老人眉心的皺紋稍稍舒展。

    “當年之時畢竟與你這後生小子無干。這冤有頭,債有主,是昊天老兒他詭譎無行,瞞神弄鬼,也怨不到你頭上。你既已看到莊子裏枯枿朽株之貌,便速速回去覆命吧。”

    老人聳肩縮背,甚是消沉,語氣雖緩,態度卻依舊執拗倔強。

    老人還是什麼都不肯多說,只一味地驅趕秦寰宇。

    世事茫茫難自料,萬般無奈之下,秦寰宇愁容黯黯,索性將真話道出:“老人家,實不相瞞,當年紅光墜降之日,便是晚輩降生之時。”

    “什、什麼?!咳咳咳咳——”

    老人一口濃痰卡在了喉嚨深處,手指掐住脖頸不住地咳嗽,翻腸倒肚,涕泗橫流。

    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使得老人幾乎直不起身子,憋紅的佈滿深紋的臉就如同一隻乾癟收縮的蘋果。

    還沒等咳喘平歇,一雙長滿老繭的手便焦急地扣住了秦寰宇的手腕,十根指頭黝黑皸裂,幾乎就要掐入那白玉般精緻的肉裏。

    “你......”

    老人驚惶地瞪圓了眼睛,好像兩口深井一般,井底深深地閃爍着光芒。

    他的身子晃了又晃,幾乎就要自條凳上墜下地來:“你該不會是當年,當年......”

    老人情緒激動,彷彿被雷電擊中了一般憔悴又振奮,根根銀髮散落在臉前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也顧不得理順。

    他竭力地向前湊去,只爲了看清那年輕人的容貌。

    時光彷彿倒轉了一般,紅光墜降那日的往事歷歷在目,就像是發生在昨日,越發清晰起來。

    “丹脣外朗,面白如玉......孩子,你方纔說,你是要尋哪戶親眷來着?”

    老人淚眼汪汪,連聲音也跟着身體一同抖動起來,顫聲不斷,泫然欲泣。

    “秦,晚輩所尋乃一戶秦姓人家。老人家可否爲晚輩指點迷津?”

    老人飲泣吞聲,眼神裏掠過一絲滄桑慈祥,被淚沁得迷離惝恍。

    老人嚴如深冬的面容消融,不住地點頭道:“是了,是了。像他,的確像他......”

    “像誰人?是......”見哭興悲,秦寰宇哽咽語塞,強抑着內心快要濃烈翻騰出的骨肉親情,佯作沉穩道:“是說秦姓之人?”

    “沒錯!別看老朽我年邁蒼老,但尚未老眼昏花,你這後生這番長相簡直同那秦承年輕時一模一樣啊——”

    秦寰宇模仿老人所言,低聲念着那個本該熟悉的名諱:“秦承......”

    “是了是了!你若是不信老朽,且自己去瞧他——”

    說罷,老人指了一處被包夾在田圃間的狹路給秦寰宇看,狹路彎彎曲曲,好像一條白綾蜿蜒到村子的盡頭。

    老人所指的那個村舍就隱沒在大地的褶皺裏,安寧寂靜,彷彿與大地融爲一體,陌生且詭祕。

    向老人告了別,秦寰宇跨過田埂,踏上這片厚重的土地。

    他的思緒也如這片無法繁衍生息的大地一般失魂落魄,百感叢生,直到他站在了一個破舊不堪的草舍外。

    草房低矮簡陋,龜縮在三花莊東北角,設在交錯雜陳的磚瓦房間顯得異常突兀。

    若不是受了方纔那位老人的指點,怕是秦寰宇怎麼也不會想到,這裏會是自己生身父親生活的地方。

    草房極爲寒傖,就連吹過院前的風都攜着些涼意,鋪天蓋地席捲着悲傷。

    驀地有什麼東西撕扯着秦寰宇的胸膛,好像草舍前的衰草長滿了腹腔。

    心揪扒肝至極,他避開目光,微微仰頭看向天空,俊眼微閉,不擅心緒外表的他頃刻間眼眶已溼。

    與其它農舍迥異,正值晌午中飯之時,草舍亂石殘頹,寂冷蕭索,死氣沉沉。

    對景傷情,舍裏好似一個無音的世界,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翻腸攪肚,甚爲不安。

    秦寰宇心口抑制不住地顫響,形容不出的刺痛侵襲着他,終於將手按上了草舍攀滿枯藤的門板。

    稍一用力,伴隨着門板被推動的“滋啦”聲,草舍裏的景象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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