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風流 >第486章 造反了
    春日倦怠,日上三竿之後,朱厚照依舊在豹房春閣之中摟着美人呼呼大睡。

    自豹房竣工之後,朱厚照可謂是自由自在恣意快活隨心所欲。在乾清宮中住着,朱厚照總感覺不太自在。那裏畢竟是歷代先皇的居所。每每歡迎恣樂之時,心中總是虛怯,總感覺先帝們的英魂在殿宇之中游蕩,皺着眉頭盯着自己。

    況且乾清宮在內宮之中,母后也住在內宮。雖然自己對張太后並不在意,但那畢竟是母后,自己不能太過離譜,總得顧忌一些。

    但是住進豹房之後,便沒有這般顧忌了。瓊華島上,哪怕是鬧翻了天也沒人管。夜晚聽着樹林中虎豹長嘯,夾雜着絲竹歌舞之聲,別有一番刺激。

    劉瑾年後弄了不少女子進來,全部安置在豹房裏。各地州府出名的伶人美少年們也弄進來不少。更是讓朱厚照應接不暇,每每只恨夜太短,日太長。

    昨晚又是一個通宵狂歡之夜,朱厚照凌晨時分才疲憊入眠,所以睡得極爲香甜。

    這時候,有人從迴廊上連奔帶跑的衝了進來。隔着簾幕用驚駭的聲音大聲叫嚷了起來。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朱厚照驚醒過來,聽着外邊那聲音尖利的刺耳,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誰在喧譁?誰在喧譁?該死的東西。”朱厚照高聲道。

    “皇上,是奴婢。奴婢劉瑾。”外邊傳來劉瑾顫抖的聲音。

    朱厚照愣了愣,劉瑾的聲音變得他都有些聽不出來了。況且,劉瑾怎麼會這麼不懂規矩。自己在熟睡的時候,他怎會跑來驚擾?

    “混賬東西,吵鬧什麼?”朱厚照罵道。

    “皇上,大事不好了。安化王……造反了。”劉瑾顫聲道。

    “什麼?”朱厚照整個人這像是石化了一般,大張着嘴巴說不出話來。

    ……

    安化王朱寘鐇,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第十六子朱栴曾孫,世襲安化王爵位,就藩寧夏鎮的一名朱氏皇族藩王,他造反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朱寘鐇打出的旗號不是造反,而是‘清君側,除奸佞’。因爲在他的舉兵檄文之中明明白白的寫着,他是爲除劉瑾等奸佞小人而起兵的。當然這不過是藉口罷了。

    朱寘鐇早就心懷大志,因爲地處寧夏邊鎮,山高皇帝遠,這位王爺在寧夏鎮其實早就把自己當成了皇帝一般看待。他的王府之中養着的一大羣清客和幕僚早就在私底下或者公開場合稱呼他爲‘老天子’。

    當然,自弘治五年襲安化王王位之後以來,從沒有人懷疑過朱寘鐇會真的想要當皇帝。所謂老天子的稱呼,其實只是被視爲一種尊稱和笑談。

    弘治十五年,曾經有人向朝廷稟報過此事。弘治皇帝聽到這樣的話,也是大笑不已,壓根也沒當回事。

    倒不是弘治皇帝心大,而是因爲大明朝地方藩王早就被剝奪了領兵之權,甚至連王府中的衛士的數量也被一削再削。到了成化年間,藩王府中只允許擁有五十名衛士作爲衛隊。他們除了擁有一些封地,手裏有些錢財之外,沒有任何本錢。

    正因爲如此,大明朝的皇帝們纔會高枕無憂,不必擔心這些藩王會搞出名堂來。因爲他們根本不具備造反的能力。

    然而,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大明朝的皇帝們似乎忘了燕王朱棣當年奪取皇位的教訓,他們似乎忘了地方藩王長期就藩於京外,在地方上經營自己的勢力,終究還是一種隱患。他們雖然沒有領軍的權力,手中也沒有名義上的屬於他們的兵馬,但並不妨礙他們和地方官員結交,和地方軍隊結交。他們手裏有錢,而錢是能讓鬼推磨的。除非他們壓根沒有任何歪心思,否則,總是會找到機會和幫手鬧出事情來的。

    朱寘鐇在寧夏鎮便是如此。多年來,安化王府在寧夏鎮已經有了根基,積累了不少聲望。在寧夏鎮,安化王府的地位幾乎等同於朝廷。遇到重大祭祀或者節日,安化王作爲皇族的代表,召集所有官員進行大型活動,甚至代爲處置一些朝廷無法及時處置的事情,這似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性的行爲。

    在這其中,安化王朱寘鐇積極的物色和結交官員和將領,締造自己的勢力。他的王府之中雖然沒有大規模的護衛兵馬,但是也豢養了許多以護院和家奴爲名義的人手。

    可以說,朝廷以爲地方藩王只是過着團團富家翁的生活。但實際上,如朱寘鐇這樣的藩王,其實在寧夏鎮擁有者相當的人脈和名望。積聚的力量不容小覷。

    當然,光是靠着這些,還不足以幹大事。畢竟平日言談甚歡,酒喝的再多,交往的再密切,真要是拉着那幫官員造反,人家也不是傻子。造反可是要殺頭掉腦袋的,即便造反,也是要有必須造反的理由才成。

    所以,朱寘鐇雖然在寧夏鎮地位尊崇,卻也沒有敢輕易的發動。平素也只是發發牢騷,關起門來聽幾聲老天子,穿個假龍袍過過乾癮罷了。

    但是,瞌睡送枕頭,久旱逢甘露。朱寘鐇也沒想到,造反的實際突然間便到來了。來的那麼猝不及防,來的那麼讓人無法拒絕。

    一切還要從年前劉瑾下達的整治軍屯的聖旨開始。聖旨下達之後,朝野震動,很是鬧騰了一陣子。但是,絕大多數人都認爲,劉瑾不會這麼沒腦子,會爲了這件事得罪天下人。這其中也包括了邊鎮的官員和將領們。

    這些人仔細分析過後認爲,這不過是劉瑾的虛張聲勢罷了。最多不過是想借機撈一把銀子而已。到時候稽查的官員來了,送些禮物,好好的款待打發了也就不會有事了。

    寧夏鎮的一干官員將領們也是這麼想的,直到正月裏負責清理覈查軍屯的大理寺少卿周東抵達寧夏鎮之後,他們才突然發現,他們是大錯特錯了。

    這位大理寺少卿周東,本就是不學無術之輩。靠着他人引薦給劉瑾送了重禮,終於被提拔爲大理寺少卿,而且被劉瑾委以重任去寧夏清理軍屯事宜。這廝從接到任命的時候便把這件差事想的極爲簡單。

    他認爲,只需翻出田地冊子,找到這些軍屯是何人耕種,便知道什麼人多佔了田畝。到時候叫這些人全部將田畝退還出來便罷了。

    他還認爲,這次劉瑾讓他清查田畝,目的便是要大量的將私人侵佔的軍屯田畝收歸朝廷。數量越多,便越見成效,差事便越讓劉公公滿意。鑑於此,他讓隨行丈量田畝手下在丈量標尺上做文章。本來一頃地合一百畝,到他手裏一丈量,五十畝便合一頃,直接將別人手中的田畝數量翻了一番上去。

    可想而知,這麼做帶來的後果如何。

    寧夏衛都指揮使何錦義、副都指揮使周昂,千戶丁廣,李鉉成等軍中將領,以及下邊的一些百戶總旗們確實侵佔了不少土地。寧夏鎮的一些官員們也都多多少少侵佔了不少軍屯田畝。但是,按照周東的丈量方法,他們連老本都要賠進去也不能堵上窟窿。

    以寧夏衛都指揮使何錦義爲例,多年來他侵佔了軍屯田畝兩千五百頃,可謂是最大的碩鼠。本來,周東來到寧夏鎮的時候,他便已經送了周東五萬兩銀子以及安排了最好的酒宴食宿,甚至不惜將自己府中的美妾送給周東享用,就是想打發了此事,破些錢財了事。結果這周東銀子也收了,女人也睡了,酒宴也吃了,一個月後還給何錦義下達了一份通知,告訴何錦義,他需要退還三千五百頃的侵佔的軍屯。7K妏斆

    何錦義都要瘋了。自己總共才侵佔了兩千五百頃,花了那麼多代價打點這廝,結果反而要自己退還三千五百頃。自己將侵佔的田畝全部退回去還要倒貼一千頃。這上哪說理去?

    那周東還讓人告訴何錦義說,他已經高擡貴手,因爲按照他的丈量方法,他何錦義該退還五千頃纔是。

    可想而知,何錦義的心情如何?

    不光是何錦義和一幫千戶百戶們,地方的一些官員們。就連寧夏衛普通軍戶之家,也因爲周東的翻倍丈量法而統統是侵佔朝廷屯田者,統統都要退還一部分田畝。本來以爲朝廷派人來清退軍屯,能讓被侵佔的土地回到自己手裏。結果這麼一鬧,不但土地沒拿回來,反倒還要倒貼出去。由此,可見上上下下人等是怎樣的心境。

    周東倒是雷厲風行,三個多月時間裏,仗着有聖旨在手,仗着有司禮監劉公公爲靠山,油鹽不進,趾高氣揚。帶着隨行的官員講個寧夏鎮上下折騰的是雞飛狗跳。他帶去的人對一些軍戶和小吏們橫眉怒眼,稍有言語職責便又大又罵又抓人,盛氣凌人不可一世。

    寧夏巡撫安維學想要攀附劉瑾,此次更是給了周東極大的便利,親自陪同周東四處搞事,鬧得雞犬不寧。

    正所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周東此行本來便是斷人財路,已經是招人恨的差事了,更何況他還用雙倍測量法奪人田畝,那已經不是斷人財路,而是斷人生計了。

    奪人田畝,斷人生計。活路都沒了,還有什麼可說的?上上下下的痛恨在瘋狂滋長着,怒火也在集聚着。

    朱寘鐇當然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他敏銳的覺察到,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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