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風流 >第660章 山中客
    廣州府東北二十餘里外,張延齡一行於未時末抵達白雲山山下。

    沿着蜿蜒的山道往山中行去,但見山巒秀麗,滿目青翠。白雲山雖然海拔不高,最高處只有三四百米。山脈方圓也僅十餘里。但是這裏的風景着實是美不勝收。

    一行人從西南方向的山道上山,於夕陽西下時分抵達西南側半山腰的慈雲寺方纔落腳。寺廟主持得知張延齡乃京城來遊玩的貴客,又得了張延齡賞了百餘兩香油錢,態度甚爲殷勤。張延齡提出要在寺廟暫住一晚,以便明日起早去遊玩景色的要求時,寺廟主持忙命小沙彌打掃後院禪房,請張延齡一行入住。

    慈雲寺雖然不大,但是地勢倒是很好。後院石塔正對的便是東北方向的鳴春谷。趁着夕陽未落,張延齡等人在寺廟主持的建議下登上石塔觀景。

    站在石塔之上,但見夕陽照耀着北側青翠的山谷之地,層巒起伏,光影明暗,確實令人心胸開闊,神清氣爽。

    “沒想到這嶺南之處,竟也有如此山川盛景,了不得。但不知那座山谷爲何叫鳴春谷呢?有什麼講究沒有?”張延齡。

    陪同的寺廟主持神祕一笑,合掌道:“侯爺稍候便知。侯爺目前所看到的景物,便是我白雲山盛景之一的‘白雲望晚’。侯爺看着天空白雲朵朵,晚照山嶺,青翠明暗,是否有一種‘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禪意?”

    張延齡點頭道:“你別說,主持這麼一說,還真是有這種感覺。”

    那主持笑道:“待會還有盛景,侯爺且欣賞這白雲望晚之景,這等景色,稍縱即逝。”

    張延齡微微點頭,負手站在石塔之上,看着下方的景物。夕陽一點點的下落,天空也一點點的變暗,山谷中陰影拉長,逐漸變得幽暗晦澀。幾乎在一瞬間,便失去了之前的美好。

    “果然,美景就像人的韶華青春一般,稍縱即逝。短暫而美好。”張延齡低聲嘆道。

    寺廟主持唸了聲佛,笑道:“侯爺如此年輕,竟有如此感嘆。侯爺是有慧根之人啊。若是入我佛門,必能成一代得道高僧。”

    陳式一在旁笑道:“你這老和尚,我家侯爺身居高位,家中妻妾滿堂,才得貴子,你居然勸我家侯爺入佛門,簡直可笑。”

    那主持忙道:“貧僧只是這麼一說罷了,可不是勸侯爺入佛門。侯爺請看,鳴春谷中的盛景就要出現了。”

    張延齡定睛看去,只見無數的飛鳥從四面八方的天空中飛向那座山谷之中。無數的黑點在空中飛翔,伴隨着嘰嘰喳喳嘈雜的鳥鳴之聲遠遠傳來。此處距離鳴春谷起碼有三四里之遙,但是還是能清晰的聽到鳥鳴之聲。

    “這是怎麼回事?”陳式一訝異道。

    張延齡呵呵笑道:“那山谷是羣鳥棲息之所。太陽下山,鳥兒歸巢,成千上萬的鳥兒回來,鳴叫于山谷之中。這恐怕便是鳴春谷之名的由來了。”

    老主持連連點頭,口中直誇侯爺聰慧之極。這鳴春谷確實是由此得名的。清晨日暮,無數鳥兒出谷覓食,回巢棲息。鳥鳴於谷,故得此名。

    “侯爺若仔細傾聽,便可聽到百鳥之鳴,自有音律。山谷回聲,相和相生。”老主持說道。

    張延齡點點頭,靜下心來凝神細聽,果然,那鳥鳴之聲看似嘈雜,但仔細分辨,確實是百鳥齊鳴,各有其音律。彷彿是一場交響樂一般,層次分明。不覺心中暗暗稱奇。

    衆人都靜靜聽着這些鳥鳴之聲的時候,陳式一忽然說了一句:“那山谷裏定然全是鳥屎,臭不可聞。”

    這一下,大煞風景,衆人愕然相對,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

    二更時分,一條人影隨着兩名親衛進了慈雲寺後院張延齡的住處。

    張延齡坐在燈下看着一本金剛經,那是向老和尚借來打發這漫漫長夜的。

    “侯爺,汪大人來了。”親衛在門口低聲稟報道。

    張延齡站起身來,朝着門口張望。

    “快請!”

    親衛替來者掀起竹簾,來者躬身進屋,跪地磕頭。

    “下官汪鋐,叩見張侯爺。”

    張延齡快步走近,雙手攙扶,笑道:“汪大人,快快請起,不必多禮。”

    來者是廣東按察司僉事汪鋐。此人四十許人,身材中等,相貌堂堂。趕了數十里的路程,此刻滿頭大汗,但卻精神奕奕。

    “汪大人,將你從數十里外的東莞請到這裏的山野寺廟之中,讓你奔波勞累,本侯實在很抱歉。”張延齡笑道。

    汪鋐沉聲道:“侯爺說哪裏話來。下官本來還不信是侯爺相召,差點鬧了誤會。真沒想到,居然當真是建昌候親臨廣東。真是讓人沒有想到。”

    張延齡呵呵笑了起來道:“是啊,本侯自己也沒想到會來到這裏。更沒想到在這半夜時分的廟宇裏和汪大人見面。本侯也不想如此,可是本侯只能這麼做。希望汪大人能明白。”

    “張侯爺,下官都明白。別處都不方便,張侯爺只能在此見下官。”汪鋐沉聲道。

    張延齡點頭道:“看來汪大人心裏清楚的很。那麼你定知道本侯找你來是要做什麼了。”

    汪鋐沉聲道:“侯爺是想向下官瞭解這裏的情形,問詢廣州之地佛郎機國人侵佔屯門的事情是麼?是皇上派侯爺前來查清此事的是麼?”

    張延齡微笑搖頭道:“也是,也不是。本侯確實奉旨來此,但卻不是查什麼佛郎機國侵佔屯門之事的。”

    汪鋐眼中露出失望之色,沉聲道:“那麼,張侯爺請下官來是做什麼的?我本以爲張侯爺是來查明此事的。”

    張延齡笑道:“汪大人,這件事情還用查麼?你汪大人的摺子上不是寫的很清楚了了麼?佛郎機國人侵佔屯門,廣州府衙驅趕未果。這些事都是實情不是麼?”

    汪鋐訝異道:“原來侯爺知道此事。下官以項上人頭保證,這都是實情。”

    張延齡笑道:“因爲上了這份摺子,所以你調離廣州府按察司衙門,現在在東莞縣當海道巡查是不是?只允許在東莞縣域海道巡查。是不是?”

    汪鋐苦笑道:“原來侯爺連這些事都知道。”

    張延齡道:“我當然知道。汪大人,本侯來了廣州府多日,已經查清楚了所有的事情。你知道的,我也知道。你不知道的,我恐怕也知道。哎,沒想到這裏如此黑暗。爛透了。汪大人,我今日請你來此,便是請你幫我一個忙。我要肅清此處貪官,嚴打走私,更要驅逐緝拿屯門島上的佛郎機國惡商,還此地以清明。你肯幫我麼?”

    汪鋐站起身來,拱手行禮,大喜道:“原來侯爺此行來此,是要幹這等大事的。下官早就期盼着朝廷能派人來整肅此事了。下官自從上了那封奏摺之後,任何摺子都已經遞不上去了。所有的奏摺都泥牛入海。下官都已經失去了希望了。沒想到朝廷都看到了,下決心來清肅了。這可太好了。需要下官做什麼,下官義不容辭。”

    張延齡搖頭道:“汪大人,朝廷並沒有看到你的摺子。你只有一封奏摺遞到了皇上面前,其餘的都沒有到皇上手裏。這次本侯是來此考察別的事情,才發現這裏的祕密的。這是本侯的決定,不是朝廷的決定。”

    汪鋐驚愕的看着張延齡。

    張延齡繼續道:“本侯此來,只帶了十幾名隨從微服前來。並不知道要做這件大事。所以,我需要幫手。我思來想去,這裏的官員我認識的不多,能夠信任的人數來數去也只有你汪大人一個。所以,我只能請你來幫我。你敢麼?”

    汪鋐吁了口氣,沉聲道:“侯爺,下官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張延齡一拍巴掌,沉聲道:“好。果然有膽色。看來我沒有看錯人。”

    汪鋐問道:“可是侯爺,你只帶了十幾名手下前來,如何行事?莫非有大隊兵馬正在趕來?”

    張延齡笑道:“哪有什麼大隊兵馬,只有你和我而已。我手頭人手不多,你手下當有兵馬吧。你有多少人?”

    汪鋐愕然半晌,呆呆道:“下官……在東莞官衙,只有手下五十幾名巡捕。一條船。”

    張延齡愕然看着汪鋐,半晌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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