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長輩!”
顧寧的心臟有一瞬間的停止跳動,她突然笑了起來,笑意卻不達眼底,聲音出奇的冷靜,一連着三問:
“周致遠,我們有血緣關係嗎?”
“周致遠,你是我的親叔叔嗎?”
“周致遠,你也是周文宴的長輩,你對他有這麼體貼細心嗎?”
這一連着的三問。
讓向來面無表情的周致遠,俊臉上也有一瞬間的龜裂。
他語氣軟了幾分,“寧寧,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顧寧逼近了他,“是無聲無息的保護不一樣?還是天天來接我不一樣?在或者是你寧願繞路,也要來看我一眼的不一樣?”
“周致遠,你敢捫心自問,你對我和對周文宴是一個心思?你對我和對所有人都是一個心思?還是說?你對所有人都像是對我顧寧一樣?”
這下,周致遠瞬間沉默下去。
不一樣的。
但是,哪裏不一樣,他也說不清楚。
周致遠的沉默,越發讓顧寧心冷。
她擡頭看他,眼中的灼灼亮光,逐漸消失,“周致遠,以後你不要再來接我了。”
也不要來找我了。
這樣,我就不會產生錯覺,自己還可以繼續堅持下去。
周致遠正是因爲太好了,這纔會給她無數次錯覺,她可以攻略這個大冰山。
但是,不行。
顧寧發現,她做得再多,也是在做無用功。
周致遠就像是一個銅牆鐵壁,她以爲自己可以敲開一角的時候,現實就給了她狠狠的一巴掌。
不行。
拒絕。
抗拒。
這每一種態度,都是對顧寧一種無聲的打擊。
在顧寧說完這句話後,周致遠前所未有地驚慌起來。
有一種握在手裏的沙子,一下子全部從手縫裏面漏掉了一樣。
周致遠下意識地去抓顧寧的衣角,卻發現,堪堪只抓住了一個邊邊。
顧寧低頭,看了一眼他抓住的地方,眼裏的光亮逐漸黯淡,語氣也堅定,“鬆手。”
周致遠沉默,不動。
顧寧一字一頓,“鬆手。”
周致遠抓了片刻,他張了張嘴,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綽約背影。
他頹唐地站在原地許久,像是雕塑一樣。
半晌後。
周致遠喃喃,“寧寧,對不起。”
他轉身離開。
……
顧寧站在門後,藉着月光下的門縫,看着院子外面漸漸消失的人影。
她眼眶突然生起了水汽,生疼生疼的,“周致遠,你王八蛋。”
王八蛋!
王八蛋!
她一連着罵了三次,才把眼淚給逼了回去。
“姐姐,你怎麼了?”
陽陽聽到動靜,從屋內出來,他皺着眉頭,小聲問道。
本來沒事的,親人一問。
顧寧眼淚已經收不住了,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一哭,把陽陽嚇着了,他撲過去,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姐姐,姐姐,你別哭啊!”
這話還沒說,陽陽也跟顧寧一起,哇哇大哭起來。
這哭聲震天,一下子把家裏人都給吸引出來了。
顧建設一看到閨女在哭,臉色劇變地迎了上來,“怎麼了?這是怎麼了?那個王八羔子欺負你了?”
劉淑珍聲音都變了,手裏還拿着鍋鏟,急匆匆的出來,“誰?誰欺負我閨女了?”
顧向方握着正在劈柴的斧頭,汗都沒擦,朝着顧寧揍了過來,“寧寧,誰欺負你了?跟哥說,哥去幫你報仇。”
他語氣輕淡,卻帶着一股決絕的狠勁兒。
人狠話不多,形容的就是顧向方。
顧寧哭着哭着傻眼了,這全家人都是怎麼了?
這簡直就是天大的誤會。
她可不敢說,自己和周致遠告白,又被拒絕了。
畢竟太丟人了。
顧寧不說話,顧建設他們已經腦補出了一個大戲來。
閨女肯定被欺負慘了。
顧建設沉着臉問,“對方還威脅你,不讓你跟家裏說?”
“是不是三叔說的那樣?寧寧,到底怎麼被欺負你了,你儘管說!”顧向方眼睛黑黝黝的,烏雲密佈。
八隻眼睛齊刷刷地盯着她。
顧寧靈機一動,惡狠狠,“沒借到錢!”
顧建設,“……”
劉淑珍,“……”
顧向方,“……”
陽陽,“……”
現場死一樣的寂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
還是最小的陽陽突然開口了,他揚起了小手,“我有。”
“姐我有小金庫。”
他轉頭,噠噠噠地跑到了屋內,從角落裏面抱出來一個小盒子。
應該說,不只是他。
迅速反應過來的,還有顧建設,劉淑珍,以及顧向方他們。
他們把家裏所有的錢,全部都給拿了出來。
一股腦地堆在顧寧面前,顧建設說,“家裏的存款都在這了。”
劉淑珍從四四方方的鐵盒子裏面,把零鈔全部抓了出來,“這是買好菜好糧的錢,拿去用,咱們也不是沒喫過窩窩頭。”
顧向方也從衣服口袋的四個角落裏面摸出了,三張大團結,見大家齊刷刷地把目光望了過來。
他抿着脣,小聲解釋,“我沒拿家裏錢,也沒節省早飯錢。這是我早上繞路去碼頭抗菜包的錢。”
一包一百多斤的大麻袋菜,抗一包,八分。
這三十塊錢,顧向方抗了快兩個月。
還是擠破頭,才搶到的抗菜包的機會。
顧寧看着桌子上花花綠綠的一大把錢,眼睛又酸又澀,心裏卻漲得滿滿的,就彷彿被填滿了棉花一樣,“我、”
她泣不成聲。
其實,告白失敗這種無足輕重的事情比起來,家裏人才是她最爲重要的。
見她又哭了。
顧建設急了,頓時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怎麼了這是?還是不夠嗎?”
“不夠,爸來想辦法,寧寧你別急啊!”
“爸有辦法的,之前運輸隊喊我去跑西北的路線,我跟你說,這趟可賺錢了,一趟下來最少三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