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的她不止是來,幾乎是搬來了廖家大半的家當,就是爲了來見顧瑤一次,給見面禮。
可是。
這人還沒見到,就先摔了一個狗喫屎。
廖高毅牙疼,忙不迭地擡手去接顧瑤,結果,剛拉着對方的手。
顧瑤一個沒站穩,鞋子又踩着了那化雪的冰上,一下子又摔倒下去,整個門牙磕得嘩嘩流血。
那真是極慘。
偏偏,人還沒起來。
面前就多了一雙棕色高跟鞋,中年女人留着利落的極短的短髮,穿着一身合體的大衣,她目光極爲複雜地盯着地上顧瑤。
嘴角抑制不住的抽搐,“好大一份禮!”
這話一說。
地上的顧瑤試圖爬起來,跟着像個死魚一樣,撲通了下,沒能爬起來……
顧瑤一陣尷尬,她擡頭,順着高跟鞋看了上去。
就看到極爲凌厲的臉。
女人蓄着的短髮,有些別緻,不是一般的短,有些類似男生的那種寸頭。
但是,她秀美的五官,沖淡了幾分凌厲,反而多了一分理想的秀氣。
顧瑤腦子空了一瞬間。
她是誰?
下一秒。
廖高毅就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起來。
旁邊的廖老爺子在旁邊介紹,“這位,就是文姨!”頓了頓,他替顧瑤解釋,“這安州市下大雪,路上有些滑,姑娘家愛漂亮,穿了一雙打滑的鞋子!”
頓了頓,他從口袋裏面摸了一方手帕,替顧瑤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文秀看到這一幕,有些挑眉。
哪怕是廖高毅都沒得到過,老爺子這般青睞對待。
廖老爺子替顧瑤擦完了,這才問道,“不是說,十一點纔到?怎麼這麼早就到了?”
文秀收回目光,她解釋了一句,“我有些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什麼?
迫不及待見到谷秋姐姐的後人。
但是,這第一面,太讓她失望了。
懦弱,小氣,莽撞,沒有姐姐的半分風骨。
文秀不是廖家的傭人,她的祖上是御廚,後來因爲戰亂文家出事。
而在她最艱難的日子,最困苦的日子,是廖谷秋救下了她。
但是,說是姐妹,更像是母女。
有些時候,文秀喊姨姨,有時候問廖谷秋喊姐姐。
這種亂叫,廖谷秋也不計較。
某一種程度上,廖谷秋在文秀從小孩兒長到少女的路上。
給了她最大的溫暖和家人的感情。
後來,文秀得到消息,家人在北平,她踏上了北上之路。
暫時和廖谷秋分開了,但是文秀沒想到,這一分別,就是永別。
她見過了所謂的家人,卻覺得廖家是她的家,廖谷秋是她的親人。
於是,她選擇回到了潞州,但是卻沒想到,再也沒見到過姐姐,廖谷秋。
在得知廖谷秋出事以後,文秀就再也沒出過潞州市。
守着廖家那一畝三分地,沒結婚,沒生子。
就那樣,在廖家當着一個廚子。
文秀一直覺得,自己當年若是不走,姐姐廖谷秋就不會對安治國一見鍾情。
更不會爲了安治國,和廖家決裂,遠嫁到安州市來,年紀輕輕就喪命。
這是,她欠谷秋姐姐的。
也是,安家欠谷秋姐姐的。
文秀滿腔的熱情,在看到顧瑤的時候。
不知道爲什麼,就消失了大半。
“就別問我喊文奶奶了,把我給喊老了。”
她看着顧瑤,率先伸出手,自我介紹,“叫我文姨就好。”
文秀打破了僵局,也是想看看,谷秋姐姐的後人是個怎麼樣的。
顧瑤本就因爲摔跤,失了風度,這會嘴皮子流血還鑽心的痛。
又在這種重要的場合,還出了大丑。
她揣揣不安地伸出手,怯怯道,“文姨,我是顧瑤。”
顧瑤的這幅態度,這幅說完的語氣。
小家子氣,上不得檯面。
這和印象中的姐姐,實在是差太遠了。
谷秋姐姐,一顰一動,皆是風骨。
但是面前這個小姑娘——
讓文秀有些皺眉,但是到底心疼她是姐姐的後人。
而且這幅性子,怕是吃了不少的苦。
向來,脾氣火爆的文秀,難得忍住了脾氣。
她一再告訴自己,要平心靜氣,不能嚇着小朋友了。
畢竟,她是谷秋姐姐唯一的後人。
文秀輕輕地捏了捏顧瑤的手,“接下,她跟着我吧!”
這話,是對着廖老爺子和廖高毅說的。
他們兩人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們這種大男人,帶着小姑娘多有不變。
但是文秀不一樣,她不止是御廚出生,不管是教養,還是處事能力,都是頂頂好的。
有她帶顧瑤,不出幾年,顧瑤一定會脫胎換骨。
顧瑤一聽這話,小臉都白了,不知道爲什麼。
她在文秀身上,聞到了顧寧的味道。
她們彷彿天生纔是一種人。
和顧寧是一種人的,只能是她顧瑤的剋星和死對頭。
所以,在聽到文秀這話後,顧瑤下意識的朝着廖老爺子身後躲去。
氣氛一下子尷尬下來。
廖老爺子拍了拍顧瑤的額頭,朝着文秀解釋道:
“孩子以前吃了不少苦,膽子有些小,你多擔待些。”
文秀皺了皺眉,到底是沒捨得說什麼。
罷了。
姐姐的後人,她躲包容一些。
反倒是廖高毅看出來自己這位的失望,跟着喊了一聲。
“文姨,冬萍那邊怎麼樣了?”
沈冬萍是廖高毅的媳婦,他們兩人結婚多年,卻沒有孩子。
多年以來,一直相敬如賓。
文秀聽到這話,總算是轉移了注意力。
“冬萍還在收拾東西,打算把廖家剩下產業也扶上正軌。”
頓了頓,提起這個她就氣,“也就是你們兩個不負責,說找人就一走了之,把家裏那麼大的爛攤子丟給了冬萍!”
這下,她也來了安州市,還不知道冬萍那邊會怎麼忙。
這下,廖高毅也跟着尷尬起來,他搓搓手,“這不是事情有輕重緩急嗎?”
重?
是指顧瑤?
文秀隱晦地看了一眼,眉眼依稀有幾分相像,但是性格實在是差太遠了。
文秀揉了揉眉,“我給孩子帶了不少見面禮,你們先帶我去落腳的地方看看。”
這下,顧瑤眉眼裏面藏不住的歡喜。
……
顧家。
顧寧目送着這廖老爺子他們離開後,問,“先前怎麼了這是?”
顧向方解釋了一遍,顧寧盯着刷好的一對黃花梨木箱子。
若有所思地把油漆遞給了顧向方,“是他們的親人嗎?”
電光火石之間,她好像抓住什麼,但是卻又稍縱即逝。
她很快就把這個甩掉了腦後,專心致志的給顧向方打下手。
只是,刷過油漆的都知道,技術再好的工人,都會將油漆濺出來一些的。
顧向方也不例外,哪怕是他在怎麼小心。
還是濺了一些到了顧寧的衣服上,和頭髮上。
顧向方極爲過意不去,顧寧卻不以爲意。
她進屋洗了個澡,順便洗了個頭,她長髮已經及腰了。
有些麻煩,她又不想用皮筋扎溼頭髮。
於是,順手拿着一根木頭簪子。
把頭髮隨意的挽在腦後,鬆鬆垮垮的,披着一件長款外套出來了。
端着木盆拿着衣服去了巷子外的河邊,順便洗了幾件小衣。
洗完了以後,顧寧擰乾了水,端着木盆往回走。
月光下,少女美的不像話,面容白皙,亭亭玉立,一顰一動,像極了仕女圖中的仕女一樣。
剛走到巷子口的文秀,低頭看了一眼河邊。
她一怔,揉了揉眉眼,定睛一看,嗓音壓抑地厲害,“谷秋姐姐!!”
【作者有話說】
在喝中藥調理身體,剛乾完了一碗,好苦啊,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