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致遠腳步一頓,他終於回頭,一雙鷹暨一樣的眸子,鎖定了姚慧茹,聲音冷厲,“你跟蹤她?”
他嗓音有些啞,發出來的聲音,像是那數九寒天的冰棱,鋒利而冰涼。
姚慧茹驟然一僵,那種撲面而來的威懾,讓她整個人都同手同腳起來。
她咕咚一聲嚥下口水,色厲內苒,“這還用我跟蹤嗎?現在整個安州市,誰不知道安家要舉辦認親宴了?”
說到這裏。
她冷笑一聲,雙手抱胸。
擡頭仰望着這個,讓自己一度害怕到,極致的小叔子。
“周致遠,你不是自稱顧寧最親近的人嗎?你爲了她,不是寧願讓你親親的大嫂去死嗎!?啊?怎麼?她要回歸到安家了,這麼大的事情,沒給你發請帖嗎?”
在知道這個小叔子的弱點以後。
姚慧茹每次都能精準無誤的,紮在周致遠的心尖上。
周致遠的手指下意識的蜷縮下,面上卻沒有任何變化。
他眉眼冷淡,聲音涼薄,“大嫂,我以爲經過這次的事情,你學到了東西!”
姚慧茹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你什麼意思?”
周致遠擡手,慢調絲縷地整理了下衣袖,將袖子那顆釦子,完整的扣上後。
這才擡頭,一雙眼睛像極了寒潭,幽深又冰冷,他語氣冷淡,“周家長媳這個位置,你確定不要了嗎?”
姚慧茹的臉色劇變,一下子扔掉了手裏的菜簍子。
簍子裏面的蘿蔔和土豆,滾落一地。
她雙腿一軟,下意識地扶着牆,支撐着力度,色厲內茬,“周致遠,你想做什麼?你難道還想把我趕出周家不成嗎?”
“你真以爲,周家是你的周家嗎?老爺子還在,老爺子還在一天,你就休想把我從周家趕走!”
她聲音在發抖,雙腿在發軟。
在支撐着最後一絲力度,來和周致遠角逐。
周致遠收起文件,只用食指和拇指,拎着角落,他擡頭,一字一頓,“周文宴——”
這三個字還未落下。
姚慧茹就噗通一聲,徹底跪在地上,她臉色蒼白如紙,再也生不起任何心思來。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周致遠揚長而去。
他身穿黑色的長款大衣,大衣及膝,下面穿着一雙,蹭亮的皮鞋。
背影消瘦又挺拔。
他像是從地獄而來,知曉人間一切的事情。
沒有任何祕密,可以逃過他那一雙法眼。
直到周致遠的身影,消失不見,姚慧茹還在兩股戰戰,她喃喃,“不會的,不會的!”
他怎麼會知道?
明明,明明她把祕密藏的那麼好。
除非——
除非周致遠是魔鬼,和顧寧一樣的魔鬼。
生來就是他們母子兩人的剋星!
……
周致遠出了大院,並沒有急着離開,他站在大院那枯枝梧桐樹下。
從褲袋裏面拿出一包大前門,抽出一根菸,刺啦一聲。
他劃開了火柴,火柴的頂部燃起紅彤彤的火苗來,點燃煙,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就那樣站在樹下。
整個人孤寂又涼薄。
而趙建安回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男人依靠在樹下,微微弓着腰,曲着腿,大衣在他身上反而成了陪襯品。
白色的煙霧,讓他的刀削一樣的側顏,也跟着虛幻起來。
冷峻,孤寂。
像是山頂的孤狼,皮囊下面,又藏着怎麼樣的兇狠和孤寂。
不知道爲什麼。
趙建安下意識的把手裏的請帖往後藏了幾分,但是,已經晚了。
在他出現的那一刻,周致遠就彷彿鎖定了他一樣,他一個橫眼,不待趙建安反應過來。
他便把菸蒂丟在地上,皮鞋狠狠地一碾。
朝着趙建安走來,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彷彿踩在人的心尖上。
讓趙建安的心也跟着提了起來,但是轉念一想,他沒偷沒搶,爲什麼要怕他。
自從上次高利貸的案子後,周致遠已經半個月沒回家了。
大院裏面有人說,周致遠和周家斷絕關係了。
也有人說,周致遠得罪了太多的人,被高利貸的上層人物,給暗地裏面殺害了。
只有,趙建安知道,沒有,不是。
周致遠這麼強大的一個人,他不會被殺害,更不會斷絕關係。
因爲,是周家需要他,而不是他需要周家。
周家想要繼續在部隊走下去,周致遠是不可缺少的一環。
所以,周文宴會被周家斷絕關係,姚慧茹會被周家斷絕關係。
但是,唯獨周致遠不太可能。
他是周家的未來,是周家的頂樑柱。
周致遠頷首,他一雙鷹擊一樣的眸子,在趙建安背在後面的雙手上,停留片刻,冷聲道,“你拿到了!”
他是篤定。
而不是疑問的語氣。
趙建安苦笑一聲,溫潤的臉上,滿是澀然,“是,但是這請帖,是我老師發我的。”
他把背在背後的雙手拿了出來,是一張燙金字體的請帖。
龍飛鳳舞的大字。
足夠彰顯主人家的氣勢。
周致遠目光在那一張燙金的請帖上面,停留片刻,似乎要把那一張請帖盯出來一個洞了。
這纔開口,“都發了嗎?”
“啊?”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趙建安有些愕然。
不過很快就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事情了。
他搖頭,“具體我不太清楚。”
頓了頓,思忖道,“估計該發的都發了。”
不該發的,自然也就沒發。
例如你!
當然,這種話,趙建安是不會說的。
但是,都是聰明人。
周致遠又怎麼可能會不懂呢?
他沉默片刻,久到趙建安以爲,他不再會出聲了。
哪裏,知道,出乎他意料了。
周致遠竟然又開口了,“她還好嗎?”
他聲音清淡,像是從天邊飄過來的一樣,彷彿下一秒,就要消失在空氣當中。
趙建安怔了一下,他緊緊地捏着請帖,清了清嗓音,溫和道,“自然!”
“她要回歸安家了,安家你是知道的,咱們安州市最頂尖的名門望族,她若是回去,能過的不好嗎?”
是啊!
她回到安家,有了安家這一棵大樹,她在也不需要向以前在顧家那樣了。
爲了一碗飯,一雙鞋,更甚至,一塊雞蛋糕,去爭的頭破血流。
更不至於,爲了一個讀書名額,以命相博。
周致遠淡淡,“也挺好!”
只是,這話中的心酸和無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趙建安擡頭,看向周致遠,溫潤如玉的臉上滿是溫和,“周叔,那你呢?你過的好嗎?”
自從上次綁架案後,周致遠像是一頭瘋掉的孤狼,把整個安州市攪的天翻地覆。
不知道抓了多少人落馬,更不知道手裏沾了多少鮮血。
周家回不去。
顧寧不要他。
第一次,揹負着,選擇親大嫂,而放棄顧寧的名聲。
第二次,揹負着,親手送親大嫂去死,也要保住顧寧名聲。
他以往的好名聲,在再一次,消失殆盡。
不!
或者說,是壞透了。
過的好嗎?
周致遠難得勾了下脣,一閃而過,薄薄的脣角,越發顯得冷峻和凌厲,他淡淡道,“還行吧!”
話落,他就轉身準備離開。
在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
趙建安突然問道,“周叔,你後悔嗎??”
周致遠頓了下,頭也沒回的離開了。
沒有答案。
也不需要答案。
他周致遠生而爲人,從來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