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鄰居想到她當年的遭遇,頓時有些同情,三言兩語把事情經過說了個清楚。
阿梅聽完,突然冷笑了一聲,“報應,報應啊!”
說完,扯着自己頭髮,就要往外面跑,跑到一半,突然想起來什麼,然後又朝着筒子樓上去,衝到了李三兒家門口。
他們家就是兩個單間,門口敞着,胡老太被鄰居擡到牀上,這會正在歇息。
而阿梅就是這樣一腳踹開,那半掩着的門,砰的一聲。
驚得胡老太差點沒把魂給嚇掉,下意識地罵了一句,“要死啊!”
誰啊,不敲門,踹門的。
阿梅靜靜地站在門口,夕陽照射在她背後,把她藏在光與暗的交界處,整個人陰惻惻的,像是地獄裏面爬出來討債的。
她安靜地看着胡老太,語氣平靜,“你還沒死啊?”
平靜到,彷彿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但是那藏在平靜之下,還有這刻骨的恨意。
李三兒毀了她,胡老太毀了她娘。
他們一家子都被毀了啊。
胡老太聽到是阿梅的聲音,驟然僵了下,她臉上有些心虛,“阿梅,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我再怎麼說,也是看着你長大的長輩,在說了,當初三兒那事,是他做的不地道,我也打算補償你,讓三兒娶了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阿梅給驟然打斷了,她像是瘋了一樣,從門口衝了進來。
衝着躺在牀上的胡老太就是一陣呸,吐沫吐的胡老太滿臉都是。
“娶了我?就李三兒混蛋流氓王八蛋,還想娶我,胡銀蘭,你沒瘋吧?”
“真以爲,你兒子那臭狗屎的鬼樣子,誰都稀罕啊?我呸,做的你的春秋大夢去。”
“胡銀蘭胡銀蘭,你還記得當初怎麼說我孃的嗎??
你說我娘是寡婦不檢點,教出來的閨女也不檢點,勾引你兒子,我寧阿梅當時怎麼說的?我說,我沒有,你卻拿着我妹妹的名聲,來堵我的嘴,讓我們家閉嘴。”
“好啊,我寧阿梅閉嘴了,我就等着看啊,等着看你胡銀蘭和李三兒能有什麼好下場。”
寧阿梅像是瘋了一樣,她扔着屋子的一切東西,打砸得砰砰作響。
她語氣帶着刻骨銘心的恨意。
“我寧阿梅終於等到了啊,等到了有人來收拾李三兒,收拾你胡銀蘭了,我告訴你,我就是瘋了,我也要看着,看着你兒子李三兒被槍斃,看着他喫牢飯,看着他喫槍子,看着他死無全屍,看着你白髮人送黑髮人,看着你流落街頭慘要飯,看着你死後沒人摔盆子。”
“胡銀蘭,我等着,我等着看,我就是瘋了,我也比你年輕,我等着看你們母子二人的下場。”
說完,寧阿梅朝着胡老太呸了一口,那一口吐沫,快準狠地呸在了胡老太的臉上。
糊着了她的眼睛。
寧阿梅暢快地離開,那背影,哪裏還有平日瘋瘋癲癲的樣子。
她來鬧胡老太的時候,外面的人自然也都看見了,更何況,筒子樓就這麼大,隔壁放一聲屁都能聽見。
那每一個字,大家都聽的清清楚楚。
街坊鄰居眼見着寧阿梅走了,這才忍不住道,“不是說阿梅瘋了嗎?我怎麼瞧着,她之前罵人的樣子,不像是瘋了啊?”
“我也覺得,瞧着還很清醒。”
“莫不是這就是老天爺的報應,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這李三兒一被抓,寧阿梅就清醒了,這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就是可憐了胡老太。”
“胡老太可憐什麼?她平日裏面是對人笑眯眯的,挺和善的,但是你們睜大眼睛瞧瞧,她真要是和善,能教出李三兒這樣兒子?能讓當初李三兒強了人家阿梅後,上門還威脅人家寡婦幾人,威脅了阿梅不說,連帶着阿梅那十一歲的妹妹都不放過?”
阿梅好好的一個姑娘,爲什麼會瘋呢?
還不是被逼瘋的?
這話說的,大家有些唏噓不已。
筒子樓前面那家小院兒裏面,寡婦日子多難過啊,男人早早的沒了,一個人拖帶着三個閨女,眼看着大閨女阿梅,出落的聽亭亭玉立,終於可以找個好工作,拉拔下寡婦娘,在照顧下妹妹的。
結果,就因爲李三兒喝醉酒,瞧着寧阿梅長的漂亮,趁着夜色,把阿梅拖到巷子裏面給糟蹋了。
後面,婦女辦的也來詢問了,但是李三兒死活咬着,是寧阿梅勾引她,雙方這是一拍即合。
根本不是用強。
再加上,李三兒是個混不吝,那婦女辦的人也怕,李三兒別找上門來,到時候報復他們。
又有胡老太在中間安撫說和,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哪裏知道,這事情都過去三年了,今兒的這件事又被提了起來,也算是舊事重提了。
誰能想到呢。
李三兒竟然會對吳老闆用強,誰又能想到呢,吳老闆的朋友後臺這麼硬。
這一下子算是踢到鐵板了。
真的只能說一句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筒子樓這邊的唏噓,暫且不提。
寧阿梅出了筒子樓,茫然地看着外面,一邊是警察局,一邊是吳老闆的家。
她猶豫了片刻,朝着吳老闆的家走去。
顧寧正在招呼工人,想辦法那一批被單,先往家裏的客廳堆去,實在是沒法子了,倉庫那邊不行了,他們只能先想辦法了。
寧阿梅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她知道,不遠處那個漂亮的女同志,正是出力找律師,送李三兒去警察局的人。
寧阿梅在這一刻,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朝着顧寧走過去,然後噗通一聲跪下去,跪下去的同時,低着的頭,眼淚大顆滾落,“謝謝。”
那一聲謝謝很輕,卻又很重。
對於寧阿梅來說,她等了三年。
她沒本事,找不了李三兒報仇,但是今天,她終於看到李三兒的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