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龍州土司 >第二章 張太后賞賜起風波,薛李王喜憂各不同
    回到位於漁溪司江油關的薛氏土司府邸,薛忠義憋了多天的怒氣徹底爆發出來,一巴掌拍在雕花金絲楠木八仙桌上。

    “父親大人,怎麼了?”薛忠義素來最喜愛的第三子薛兆乾忙問道。

    “今日王璽一副耀武揚威的樣子,他眼裏怕是早已經忘了我是從四品,而他只是區區正六品吧!”薛忠義越說越來氣,一對立眉如同兩把鋒利的羊刀,刀刀想要刺進王璽的心臟。

    見薛忠義正在氣頭上,薛兆乾趕緊吩咐下人泡了一杯龍州青絲,讓薛忠義喝喝茶,消消氣。

    待薛忠義喝上幾口熱茶,心情平復些許,薛兆乾方纔問道:“父親大人,恕兒愚鈍,爲何皇帝要讓欽差在他寧武司宣讀聖旨?爲何朝廷只給了王土司賞銀?莫非父親大人此去京師有何不順?”

    薛忠義把手裏的龍泉青瓷茶杯重重擱在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這位王僉事太會來事兒了!他給小皇帝朱祁鎮進貢的白熊(注:在大熊貓被正式命名前,白馬人稱大熊貓爲‘洞尕’,山區的漢人則稱之爲‘白熊’),逗得小皇帝高興得很,又給張太后進貢了很多砂金首飾。王璽在張太后面前大唱苦情戲,說什麼‘平松之亂’一爆發,他是第一個衝到前線的土司,親自帶兵平亂還受了傷。好,我承認他當時是最早衝到戰場上,還不是爲了漳臘金礦的鉅額財富,不然他哪兒可能去那麼早?他拿下諸番爭奪的漳臘金礦後,把成千上萬漳臘金礦出產澆築的金條當做戰利品洗劫一空,全部運回了他寧武司蟠龍壩的金庫裏。現在還好意思在小皇帝、張太后面前邀功!”

    薛兆乾癟了癟嘴:“這王土司若不是佔盡天時地利,仗着離漳臘金礦最近,而我們隔松潘衛又太遠,哪裏能讓他白撿這個大便宜!那此次朝貢王土司豈不是深得皇帝、張太后歡心?父親大人,那您就沒向皇帝、張太后說點什麼嗎?”

    “說來蹊蹺,漳臘金礦的黃金全被王璽獨吞了,王璽沒有向朝廷上繳一兩金子,我向張太后奏明此事,張太后居然只是笑了笑,沒有作任何表態!感覺像是我在故意搬弄是非,污衊構陷她心目中的良將忠臣一樣,真是氣煞我也!”薛忠義長長地嘆了口氣,“既然張太后都沒有表態,我還能再說些什麼?唉,朝廷怕是認爲我已經老了,不中用了……要不是看在我多年駐守漁溪司,掌握着江油關這一軍事要地,估計連‘工部侍郎’這種只是聽起來好聽的無用頭銜也不會給我。看樣子,朝廷是希望我好好頤養天年了。王璽比我年輕太多,現在深得張太后的信任,跟他耗,我耗不起啊!”

    “那李土司呢,他好像也沒得到賞銀吧?”薛兆乾皺了皺英朗的眉毛。

    “李蕃成天病懨懨的,不知道還活得了幾年。朝廷給他個‘武略將軍’都算是對得起他祖上了,等於提早給他賜封好了諡號,還給什麼賞銀!難道給他賞銀讓他好好看病買藥嗎?”薛忠義胸中的怒氣如同熊熊火焰,燒得正旺,“李蕃這輩子也就那樣了,整日只顧看病吃藥,不足爲懼。倒是王璽,短短時間內從七品芝麻官越級晉升到正六品,其野心和手段不得不小心提防!”

    薛兆乾捏緊拳頭,手上的青筋跟着跳動起來:“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收拾收拾王土司嗎?”

    薛忠義拍了拍薛兆乾的肩,凝視着薛兆乾年輕而清澈的瞳仁,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兆乾,你纔到弱冠之年,怎麼可能鬥得過老奸巨猾的王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個道理你得懂。想我薛忠義一生戎馬,金戈鐵騎,傾覆龍州,可惜你的兩個哥哥不爭氣,只知道濫服五石散,整天縱情聲色犬馬,而你弟弟兆芝又才七歲……兆乾,你是爲父唯一的希望了。你是爲父指定的薛氏土司世子,但官場上的手腕你知之甚少,還得好好跟爲父多學學。兆乾,你可要好好爭氣啊,千萬別像你那兩個不爭氣的哥哥一樣,要不然等我哪一天溘然長往,王璽遲早要把我薛家子孫趕出龍州!”

    薛忠義曾經滿頭的青絲,早已逐漸變爲斑駁的白髮,臉上的皺紋也愈發明顯。薛忠義本身高大威武,畢竟芳華已逝,老態畢露。看着年邁老去的父親,薛兆乾忽然之間感到有一種需要一夜長大的壓力,驟然落在他的肩頭。那種看不見的責任感和使命感,在逼着他成長。

    李蕃一回到位於馬盤司治所青溪城的李氏土司府邸,其獨丁李未嵐趕緊端着薑茶過來噓寒問暖,擔心李蕃此去京師路途顛簸,累壞了本就虛弱的身子。

    李未嵐剛到束髮之年,是龍州出了名的美男子和大孝子。龍州的老百姓都說李土司一天病兮兮的,卻生了個標緻俊俏的大孝子,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李未嵐頎長高挑,穿着一身月牙色的雅緻長袍,銀絲繡着精美華麗的流雲圖案,與他頭上的羊脂白玉髮簪交相輝映。俊朗軒昂的下巴,精心雕琢過一般。一雙桃花眼,風韻天成,蘊藏着天河的萬千璀璨。面若皓月,色如桃花,目若秋波。如畫的笑靨不帶一絲風流少年的佻達,滿是繾綣的安謐靜好。

    “父親大人,您這次進京朝貢,有沒有順便去看看京師的名醫?京師的名醫怎麼說?”李未嵐關心地問道。

    “你再三叮囑過的事,爲父怎麼會忘呢,自然是去了。大夫說我氣血雙虧,乃脾腎不足所致,開了方子了。”李蕃蒼白無華的臉上浮起溫馨的笑意,從衣服裏拿出一張摺好的藥方,遞給李未嵐。

    “黃芪六錢,人蔘六錢,黨蔘六錢,白朮二錢,雲苓二錢,黃精二錢,甘草一錢,當歸一錢,谷麥芽各三錢,仙靈脾二錢。文武火反覆熬煎,一日三服。”李未嵐打開藥方讀了起來,“父親大人,您一路奔波,想必也乏了吧?您先休息休息,孩兒這就去抓藥。”

    說罷,李未嵐就朝着李土司府上的藥房疾步而去。看着李未嵐遠去的背影,李蕃心頭涌上一股暖流,久久不散。

    回到位於寧武司治所蟠龍壩王氏土司府邸的王璽,則是一臉春風得意。還未到不惑之年的王璽人當壯年,三房夫人個個如花美眷,膝下兒女成羣,寧武司風調雨順、民康物阜,加之如今又得到皇帝和張太后的賞識,平步青雲指日可待,人生得意且如此。

    王璽愜意地坐在金絲楠木精雕細琢的官帽椅上,上面鋪着一張完整的黑熊皮,虎虎生風。目光似寒星,劍眉如刀脊。氣宇軒昂,吐納壯志凌雲之豪氣。英姿勃發,胸懷廣達高遠之大志。

    “父親大人,請喝茶。”二子王樾雙手奉茶給王璽。

    王璽點點頭,接過青花瓷茶杯,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還是樾兒有心,記得我就愛喝這明前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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