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詢問了這二十七萬的來歷，得知是小夥子廣告代言的提成，立刻誇讚不已，才二十歲就能夠有這樣的積蓄，真的很了不起了。
不過他並沒有同意接受這筆錢，因爲他要說的第二件事，恰恰就是不缺錢！
梁國輝給他打電話，交代了一個銀行賬戶，那裏面是他這些年從諸位弟子身上“搜刮”來的生活費，有一大筆錢。
這個消息讓李長逸震驚：“我丟，他這是在交代後事了嗎？他病得果然很嚴重是不是？你能不能批准我去德國探望，哪怕隔着玻璃看最後一眼呢……”
“別慌，師父只是以防萬一而已。我已經聯絡了二師兄張長慶，他正飛往慕尼黑。你現在要明白一個職責，你是國家培養的運動員，27號的體能大比武是你現在面臨的頭等大事，這不僅僅關係到你個人，還關係到你們團隊的大比武成績。”
曲長歌說大比武之後會召開2019-2020賽季的年終總結和表彰大會，到時候不光要表彰去年的優秀運動員，還會重獎這次體能大比武的優秀團隊。
“如果你不參加體測的話，會直接判零分，嚴重拉低你們隊伍的平均分。你的教練、隊友都會受到影響，你明白嗎？”
曲長歌知道，現在這種時候，只有集體榮譽能拴住李長逸了。
果然，李長逸低下頭不說話了。
大家辛辛苦苦準備了一百多天，流了多少汗吃了多少苦，就爲這一天呢。上個月因爲出了興奮劑醜聞，現在都憋着勁要拿好成績證明自己，如果自己一時任性拉低了平均分數，那真的是非常糟糕了。
沒有一點辦法，他掛斷電話就“撲通”跪下了，眼淚嘩嘩地流
武纓陪着他哭，又安慰着他，說凡事要往好處想，說不定老人家打完電話心情舒暢，身體很快就好轉了呢？練了一輩子拳腳，身子骨一定遠超普通人，他肯定可以戰勝病毒！
李長逸歪在牀邊，雙目怔怔：“但願如此吧……”
高熵帶了晚飯過來，他知道李長逸中午就沒喫東西，讓武纓勸着多少喫點。
這大半年完全封閉訓練，運動員的作息飲食都非常有規律，身體也適應了大攝入大消耗狀態，連餓兩頓可不行。
可是李長逸這的一口都喫不下啊，他以疲累爲由，把武纓和高熵推到門外，自己拿被子矇頭大哭。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李長逸就勉強上午訓練，下午等電話，每日多少與師父視頻一會兒才心安。
然而奇蹟終究沒有出現，國外的病毒似乎特別猛烈，梁國輝的病情一日比一日加重，24小時戴着呼吸機續命，整宿整宿地咳嗽，已經沒有辦法再和李長逸對話了。
這對李長逸的打擊非常嚴重，他每日寢食難安，內心飽受折磨，起牀時就精神恍惚，捧着手機流淚，更不要說大運動量的訓練了。
唐槐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找到顧千瞳商量：“要不跟咱們一起找領導求求情？看這樣子，他留在這裏沒心思訓練，精神狀態還垮了，還不如放他去德國。”
唐槐掰着手指頭數：“你看啊，我們這裏平時有體能監測數據，李長逸是不是佼佼者？咱們還有四次摸底體測成績，李長逸那次成績不是穩穩居前？說實在的，就算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證明材料，以李長逸在隊內的威望，以他取得的成績，還用得着體測嗎？我們隊沒誰不服他的。”
“可是曲主任也說了，體能大比武還有集體榮譽呢，他要是不參加，你們項目組的人恐怕……”
唐槐煩躁起來：“去他孃的集體榮譽，我寧可不要錦旗和獎金，也絕不希望看到一個奧運選手就此背上包袱頹廢下去！我相信其他人也一樣這樣想，隊裏的人心問題我來安排，你放心吧。”
“那好吧，我現在給曲主任打電話。可是眼下歐洲疫情很嚴重啊，好多航班都熔斷了，就算買到機票，讓李長逸一個人出國也不太安全啊。馬上就體能大比武，咱倆誰也離不開……”
“這個不用操心，他是奔着病危的師父去的，咱們把他送上飛機，慕尼黑那邊有他師兄接機，應該出不了亂子。”
兩人商量好，馬上就替李長逸求情了。
唐槐繞了個圈子，講了春節回家，李長逸跪下認了乾親的事情，他說李長逸就像是自己的親弟弟一樣，看着這小子幾天功夫瘦了一大圈，整個人精神恍惚狀態奇差，他心疼得掉眼淚。
他還說，李長逸自幼缺少父母關愛，非常渴望家庭的溫暖，梁國輝養育了他十幾年，這份感情超乎尋常。如果不能讓李長逸趕去見老人最後一面，恐怕這一輩子的遺憾會毀掉一個奧運冠軍。
“罷了，就讓他去吧……”
曲長歌終於心軟了，人生唯一一次破例用權，批准李長逸暫時離隊。
不過當他在離隊申請報告上簽字時，看到請假事由欄裏“出國奔喪”四個字，憋了好幾天的眼淚終於止不住了。
那也是他的師父啊！
三十年前跟着梁國輝學拳的景象歷歷在目，尤其是居家北遷那天，他被父母強行拉上長途汽車，梁國輝就在路上揚着手送行，那份依依不捨的別離，也是他心中一輩子的遺憾啊。
一別數十載，如今老人奄奄一息，自己卻不能前往送別，這份撕心裂肺的痛，也在日夜折磨着他曲長歌啊。
當天晚上，他紅着雙眼沙啞着嗓子與李長逸視頻：“小師弟，德國那邊入境管制很嚴格，按照當地要求，沒有‘有說服力理由’的人士不得入境。我儘量幫你安排行程和接應，但是師父所在的醫院是高風險區域，這意味着你距離病毒更近，感染的風險更高，你……真的想好了嗎？”
“師兄，師父的養育之恩大於天，我絕不退縮，也絕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