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走刃 >第194章 一滴濁淚
    7月11日,李長逸穿戴好醫護級的隔離服,以“全副武裝”的姿態,坐上了飛往歐洲的航班。

    隔離服非常悶熱,飛機上要照顧其他乘客不可能把空調溫度調得太低,李長逸又必須嚴格執行防疫要求,不喝水不喫東西。

    他只能提前穿好紙尿褲,努力讓自己睡着,度過人生最煎熬的11個小時。

    歐洲各國這陣子疫情此起彼伏地爆發,形勢非常嚴峻。雖然各國工作人員異口同聲的保證,只有經過核酸檢測和體溫檢測的乘客可以上飛機,並且抵達之後目的地再次執行同樣的檢測標準,以此保證乘客和國家的安危。

    可說是這麼好聽,世界各地還是爆發了不少境外輸出案例。

    7月1日,在飛往澳大利亞珀斯的阿聯酋航空EK420航班上,有四名女性和兩名年齡在40-64歲之間的男性被確診爲陽性。

    7月6日,一架抵達羅馬的航班上,225名乘客裏被查出21名呈陽性。意大利政府着了慌,叫停航線的同時緊急追查病毒來源與去向,人們稱其此事件爲“病毒炸彈”。

    因此,當李長逸輾轉落地慕尼黑的時候,當地官員和使館工作人員都很緊張,安排了獨立房間給他做核酸檢測,不過仍然要求在覈酸報告沒有出來之前不許離開房間。

    使館的工作人員告訴他,一般需要等4—6個小時,主要是檢測機構在市區,從機場送樣品過去,再把檢測陰性的證明拿過來,一去一回就得倆小時。

    李長逸特別強調,這一路上他都沒有解開隔離服,理論上是沒有與外界有交集的。

    然而沒辦法,德國人並不願意承擔引爆全城的病毒傳播風險。

    李長逸只能給二師兄打電話,詢問師父的境況,想辦法帶個話,告訴梁國輝這邊的情況。

    可是二師兄的話讓他幾乎崩潰:“師父呼吸困難高燒不退,已經陷入昏迷了。”

    機場距離醫院只有40分鐘的車程,可就這麼短的距離,他卻感覺仍然隔着萬水千山那麼遠。

    此時的他恨不得自己查出陽性,這樣就能走綠色通道直接送去師父所在的醫院了……

    萬幸的是飛機上並沒有人查出陽性,經過工作人員的協調,李長逸的核酸報告直接轉送到中醫診所,這樣他能提前一小時離開機場前往醫院。

    醫院門口是高風險地區,所有人都穿着隔離服,李長逸通過胸前的漢字找到了二師兄長慶。

    隔着面罩,又戴着口罩,他只能看出張長慶的眉眼已不年輕,甕聲甕氣的聲音隔着面罩傳出來:“你這孩子,真不該過來的,唉!”

    李長逸擺擺手算是打招呼,直接開口:“二師兄,快點帶我去見師父吧。”

    醫院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嚴苛不近人情,知道李長逸是老人的至親晚輩後,醫生護士不光同意他在重症室外探望,還允許進入病房,近距離交談幾分鐘。

    不過這幾分鐘風險很高,必須按照醫護人員的最高標準去防護,比如進出病房要噴淋消殺,在病房內絕對不能拉開隔離服面罩,如果隔離服有任何微小的破損,都必須緊急報備處置等等。

    李長逸終於走到了師父的病榻前,他走得很慢很輕,害怕驚嚇或者打攪到老人休息。

    彷彿是有心靈感應一樣,梁國輝居然微微睜開了眼,喉嚨裏發出嗬嗬聲音。

    李長逸再也忍不住了,一步跨到牀邊想要握住師父的手。

    一旁的護士發出警告,做了個阻攔的手勢,顯然這也是不允許的。

    梁國輝彷彿用了很大力氣,微微搖頭,用眼神制止了李長逸的衝動。他需要調動很大的力氣呼吸,已經非常虛弱了。

    師徒倆隔着一米遠,相互對視着,雖然沒有辦法說話,但是他們都讀懂了對方。

    “醒木仔,點解咁唔聽話,跑咁遠嚟探我?”

    “你病住,我得盡孝丫!”

    “今次不妙,我驚繫好唔住啦……”

    “加油,你可以的,就像小時候你教我打架,可以輸但是不能慫啊。”

    片刻之後,梁國輝突然睜大了眼,發出兩聲乾咳,從喉嚨裏擠出聲音來。

    李長逸再顧不得了,趕緊俯身過去側耳傾聽。

    聲音微弱,但是依稀可以分辨,那是“金牌”兩個字。

    老人家惦記着李長逸至今還沒有拿到一塊世界級的金牌,沒有金牌,國家級運動員的飯碗端不穩,他就放心不下啊。

    李長逸很懊悔,自責不爭氣沒能及時完成對師父的許諾。

    他淚眼婆娑,點頭說自己一定好好訓練,早日拿到金牌,也希望師父堅強戰勝病毒,看到他站上領獎臺的一幕。

    “我要帶你去北京看冬奧會,我會把你也拉上領獎臺,咱倆一起披着五星紅旗接過金牌,聽全中國的人爲我們歡呼。我還要現場大聲告訴他們,我是詠春傳人啊!”

    梁國輝眼皮眨了兩下,似乎是想笑來着,可是粗重的呼吸突然停了,眼角有一滴濁淚滑落。

    心電監護髮出刺耳的警報聲,旁邊的護士緊忙推開李長逸,向醫生求助。

    “病人出現神志模糊,心率、血壓進行性下降,立即推注腎上腺素強心,開放血管通道積極補液擴容提升血壓……”

    “割開氣管插管,持續胸外按壓……”

    “還是不行,用體外膜肺氧合機吧……”

    情況很急迫,幾位醫護人員賣力地搶救着,以至於都沒有人顧得上把李長逸趕出搶救室。

    看着他們忙碌的背影,看一個男醫生跪在牀上持續按壓師父脆弱乾枯的身體,李長逸近乎崩潰。

    張長慶出現在了病房裏,目光中透着不忍。

    幾分鐘後,他做出了放棄搶救的決定,讓醫生們停下動作。當那位男醫生停下動作,旁邊的心電監護儀馬上發出警報聲,一條直線宣告者病人已經臨牀死亡。

    張長慶哀傷地拉起李長逸,慢慢來到牀邊:“看師父最後一眼吧,出了這個門,我們……再也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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