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清楚，不管是什麼人，眼下情況明擺着，來人是敵非友！
而且很明顯，這個敵人還異常強大。
陳悟念無言，腦中將這一幕不停回放着。
終於，他發現了一個細節。
這兩人的手都出現了微不可聞的一絲顫抖。
尤其是乘安，手剛搭上時，那手就像是觸電一般，微微鬆了鬆。眉頭似是也皺了起來。雖然只有短短一瞬，之後便恢復如常。
受了傷！
兩人皆受了傷，還是重傷！
若是小傷，憑這二位的修爲，數息間便恢復如初。
“不過爾爾！”
虛空中，那人冷哼了一聲，慢慢踱了出來。
“老祖！”成濟見狀，驚喜的喊道。
金髮及腰，一身青袍，劍眉星目。
正是正德。
隨着正德的出場，一道悍然的仙人威壓猛地散開。
風停，樹靜。
連陽光都衰弱了下去。
明明上方依舊是豔陽高照，但這邪龍城中卻似乎已經到了午夜，整個城裏，一片漆黑。
不對，還有另一個太陽。
正德道人渾身上下都綻放着金色的光芒，耀眼奪目。
滅戰幫衆中，那些渡劫期的修士率先抵抗不住，紛紛跪伏在地，腦門貼在地上，宛若朝聖。
接着就是那兩個本就受了傷的闡教天仙。
至於熊蠻，本就站不起來，加上這鋪天蓋地的威壓，索性直接躺平了。
而誤法也一屁股坐倒在地。
數息下來，能站在場上的，也就只剩下了斜月三星洞的衆人，還有紅塵、東離、乘安、白象青獅，還有威壓根本就沒有波及到的闡教三仙。
陳悟念心裏暗暗不乾不淨地罵了幾句，咬着牙苦撐着。
不能倒！
不說什麼不蒸饅頭爭口氣的事兒。
若是今日倒了，他原本無垢的心就添了一道心魔。修行之道便添了幾分坎坷，就算日後修爲提升，但再看到今日的敵人，也決提不起勇氣去交手。
說什麼也不能倒。
但要做到，又談何容易？若是這麼簡單，豈不人人成仙了？
陳悟念總算是知道了當初那些人在神樹前的感受，身上彷彿頂了一座大山，這大山還不安分，時不時的蹦躂幾下，壓不趴不罷休！
不一會兒功夫，陳悟念便覺得眼前的世界變得通紅。
巨大的壓力下，渾身的血液都不流通了，雙眼充血。毛細血管直接破裂，滴滴鮮血從陳悟唸的眼眶中慢慢淌下。
耳畔充斥着咔咔的聲音，就好像是有人在他耳邊，一點點將木柴慢慢撅斷。
這是身上的骨骼不堪重負下，慢慢開裂。
自膝蓋之下一點點碎裂，身子也慢慢沉了下去，雙腿已是一灘爛泥。但是身子依舊筆直地站着。
如一柄劍，刺破黑夜。
而在這萬斤重擔下，孫悟空的變幻之術有些承擔不住了。
金色的毛髮慢慢從臉上浮現了出來。
“怎麼是你！”
正德微微瞥了一眼，當即恍若雷擊，微微顫慄着，猛地後退了幾步。
那駭人的威壓，瞬間消失無蹤。
“你不是死了嗎？”
而他看的方向，正是悟空。
轟。
死了？
誰死了？
悟空？
他又怎麼會認識悟空？
孫悟空慢慢擡起頭，看向了正德。
撲通。
就一眼，正德直接跪倒在地。
他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
一身鎖子黃金甲，兩道鳳翅直衝天際。鮮血漫在他身後，延成了一條長長的猩紅披風。
一根金棍直衝霄漢，一棍便戳破了三十二重天，打得他師父千年不敢出灌江口一步。
太乙金仙、大羅金仙命如草芥，天庭靈山似是紙糊的一般。
可是……他明明被漫天神佛和幾尊聖人聯手誅殺了，今日怎麼會？
雖然這眉眼稍顯稚嫩，也沒了那種狂傲不羈，但是眉宇間分明長得一模一樣。
他，回來了？
“孫……孫孫孫猴子？呸，孫大聖？你不是被三清聯手殺了嗎？”青獅傻了，看着那道身影怔怔出神。
闡教三仙也傻了。
一個個宛若失了魂。
“孫大聖？那是誰？”紅塵劇烈的喘息着，扭頭看向了身邊的林朽術，卻發現林朽術也是一臉詫異。
東離也是一臉驚詫。
什麼人居然能讓三清聯手誅殺？
但他卻發現了一件事，自己那認識了千百年的友人乘安，竟是看着孫悟空長長嘆了一口氣。眉宇間的複雜神情，叫人捉摸不透。
而林朽術一下子想明白了一件事。
已經修到了玄仙，怎麼都不可能在輕易地在戰鬥中分神，尤其是這種動輒要命的戰鬥。
更何況先前，他們五個同時分神，這完全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斜月三星洞的名號或許確是一部分。
但現在的情況看起來，更重要的，是他們聽到了這個名號。
孫悟空！
可是孫悟空……究竟是誰？
陳悟念整個人宛若行屍走肉，身上如同灌了鉛一般，扭頭看向了那個身影。
那個熟悉的身影。
但是現在看起來，卻又是如此陌生。
孫大聖？這不是至少還要百十來年後，孫悟空豎旗爲王時纔會出現的名號嗎？
孫悟空死了？
還是三清聯手誅殺的？
那這個孫悟空又是誰？
萬千疑問，一時間涌上了心頭。
“不對，你不是孫悟空！你沒有他的修爲，也沒有他的金箍棒，你是誰，你究竟是誰？”
正德宛如魔怔，瘋瘋癲癲地喊叫道。
“是你爺爺！”
虛空中，又是一道衰老的聲音傳來。
但陳悟念卻渾然沒有反應，只是一直怔怔地看着那隻猴子。
看着他迷茫的神情，陳悟念有些心疼。很想像從前一樣，上前摸摸他的頭。
但是……他是孫悟空嗎？
他是自己印象中的那個孫悟空嗎？
而那道聲音喝完，一個身影慢慢從虛空中踱步而出。
一股衰老腐朽，令人不適的感覺直接蔓延開來。
就像是一間塵封千年的藏經閣，朝着衆人慢慢打開了門。
着一身打滿補丁的布袍；頭戴斗笠，也是破破爛爛的；腳踩着一雙粗糙的布鞋。
渾身上下，滿是時光長河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