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地看着他。
雖然早有猜測……
但這樣鄭重的誓言。
“你一定要好好修煉。”
老實說……心動了。
……
“好。”
他走後,我緩緩撫着心臟,那裏有一種怪異的情緒,暗潮涌動。我想,那或許叫感動。
這一整天,我不在狀態。滿腦子都是他那句“我要帶你離開”。大概是魔怔了。每每看到他時,我甚至有種熱淚盈眶、我家兒子初長成的酸澀。
無名揮舞着劍,他的劍越來越鋒利,越來越強勁。山底下的樹,根本不夠他砍的。我坐在山間的田埂上,他看到我,挽了一個劍花收劍。遠遠地做着口型,在說:你爲什麼沒去修煉。
我也做着口型,說:看你。
他不理我了,繼續揮着劍,越來越狠,越來越狠。直到那顆兩人抱粗的大樹,被他用木劍硬生生砍斷。我才發現,他似乎是在發泄。
他走過來,強行拎着我回去。如若不是身高問題,他大概是想拎着我的領子的。我仍在納神,是因爲沒有聽他的話,所以生氣了嗎?
他將我扔在房裏,關上了門。說要運轉起碼八十回的周天,否則別出來。我站在門前,他說完,就毫不猶豫地走了。
……
真是。
只是想看他兩眼而已。
死孩子。
我按照他說的,在牀上運了八十週天。但到第四十六週天的時候,經脈出現了滯澀。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小心翼翼地衝擊滯澀的位置,卻突如其來一陣眩暈。我沒敢再繼續,想着,這地方是不是就是我內傷的位置。
我摸了摸小腹。
無名再次回來,這次,他親自做了幾道小菜。大概是來賠禮道歉的。他從前沒發過那麼大火。我準備意思意思,然後再禮貌的寬恕他。
無名:“最近開春了,山裏有許多野菜,就多摘了點。”
“嗯。”
他的手藝還不錯。
我等了半天,沒有等到他的道歉。再看看他面無表情地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他問我怎麼了,我便猶豫着告訴他內傷的事。
他皺了皺眉,問:“現在還有哪裏不舒服?”
我搖頭:“沒有。”
要真說有的話,大概是你沒道歉吧。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我暗道自己矯情。
“那,你今晚要不要再試試?”無名問。
我點了點頭:“可以。”
晚上,我再次進入打坐的狀態。無名在旁邊看着。我的視野中,一片廣闊的脈絡,鮮血涌動。隨着狀態的加深,我看到青色的筋脈,筋脈上覆着一層淡白色的光。穿過絡繹不絕的筋脈,順着最寬的那條走。
不過多時,我便又達到了那個滯澀之處。
這次我看清了,那個地方一片漆黑,仔細看來,卻不完全是黑的。它好像被毒物腐蝕一般,創口處蔓延着黑色的霧氣。那霧氣極淡,不仔細很容易讓人忽略。我沿着霧氣的地方,慢慢探入,隨着滯澀感的加強,那種眩暈無力感又悄然而至。
想到有無名在,我便肆無忌憚地更加深入。黑色放大,逐漸籠罩,最後關頭,後面破開一道藍色的亮光。我看清了,霧後面,是一顆裂開的金丹。
“微塵。”
“微塵。”
醒來時,無名扒着我的肩膀。
我迷迷糊糊地推開他,支着腦袋:“我又暈了?”
“嗯。”無名擔心地看着我,說:“我看到了,你的金丹碎了。”
“……”嗯。
真是個悲傷的消息。
我坐起來,搖搖頭,緩了緩,問他:“那我不能修煉了嗎?”
無名沉默一陣,道:“我也不知道,但它還在運轉,應該是可以的。”
我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
突然,他俯下身,給了我一個冰冷的抱抱。
“放心,微塵,我一定會帶你上去的。”
我愣了愣,感受着懷中的溫度,問:“你冷嗎?”
“……”
無名退開了點,默默盯着我:“不冷。”
可你身上分明很涼。
我探了探他的額頭,纔想到築基期的他,確實不怕冷。
我暗歎了一息,縮回手:“你先休息吧,累了一晚上了。”
“嗯。”
無名接下來的日子很勤奮,上午練劍,中午跑步,下午看書,晚上還要親自照看我的修煉,一刻不曾停歇。
我仍是老樣子,白天整日鹹魚,晚上的時候,就聽從他的硬性要求,主動修煉。
但是昏過去無數次後,我不打算抱有期望。可無名仍不死心。我就只好當做睡前安眠,每次都儘快的衝破黑霧,然後正當睡大覺。
不得不說,還挺好使。
就是無名發覺我的心思之後,又不理我了。飯也不煮了。
喫慣了閒飯的我,老老實實又揮霍起柴火。
春季來臨,夙夜山的雪化了。遠方的春景一片盎然,有些野花已經初露了苗頭。
這夜,春雨,打溼了茅屋的瓦片。
我們在屋內,照常是要修煉的。
無名扯下簾子,避免雨水飄進屋裏。
我半倚在牀上,神色懨懨:“算了吧。”
這不是我第一次勸他。
無名轉過頭來,屋裏黑的,看不清他的神色。他點了一根白燭,放到桌上。隨後輕手輕腳地坐到牀邊。他的身上依舊很冷,光靠近就有種清冷冰潤的氣息。
“我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我心累地閉眼,躺成一個大字:“我不行。”
“你行。”無名探過頭來,一雙眼睛認真又嚴肅。
我就這麼看着他:“你就這麼喜歡看我暈?”
“……”無名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凝着我。
有那麼一瞬,我臉紅了。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無名認真地盯着我。
“嗯。”我燙燙地側身,面朝牀內。
實在不想再試了。
燭光搖曳,他微不可聞地嘆出一聲:“微塵……”
我閉眼:“哥哥睡了。”
無名:“……”
“罷了。”無名很失望。
我披着一件白裘,站在夙夜山的山上。這裏是夙夜最高的地方,一眼望盡天邊。我回憶起冬季跟無名去忘憂城,那裏的守備軍說,來年春可以回家的事。